第二场开始,苏忆北换了左腿控腿。对方在她这儿吃了不少亏,一见她提膝便不再贸然前进。
两人僵持了差不多半分钟,期间苏忆北又靠防守反击拉开了几分。对方教练有些急了,在后边不停地喊,具体喊些什么苏忆北听不清,只见对方突然站在原地不动了。她和苏忆北隔得较远,苏忆北觉得有问题,试着把控着的左腿放下,看对方会作何反应。
腿落地的一瞬间,果然对方立刻快速攻了过来。虽在意料之中,可对方速度快得仍让苏忆北下了一跳。她立刻抬起左腿想要将对方阻击在外,结果让对方撞的自己摔在了地上。
“红、警告!”在她站起来后,裁判立刻站在两人中间给了苏忆北警告。
顾思南坐在场边不由握紧了拳。对方比苏忆北低小半头,时机把握的刚好,这一腿能成功阻击才对。苏忆北让撞得摔在地上,只能说明左腿的伤开始发作了。
他能看出来,对方教练肯定也能。
隔着个场地顾思南都能听见对方那个微胖教练中气十足的声音:“她左腿有伤,多让她出左腿,耗着她!”
苏忆北抿着嘴,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比赛再次开始,苏忆北正常迎击反击,哪条腿顺用哪条腿没有刻意回避。对方和她教练有些懵了,赛场上本就真真假假,有时候装受伤也是种战术,误让对方以为自己受伤,等到进攻时才知中了全套。
倒是顾思南和她自己清楚的很,受伤是真的,现在这若无其事的样子才是装的。额头上汗水直顺着脸颊往下淌,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疼的。
顾思南看她无所顾忌着实心乱,想提醒她别她逞强又怕对方听见,提心吊胆坐在那儿。
打着打着离结束还有十秒不到,苏忆北仍是领先,但让追回些分数不再占大比分优势。对方准备乘胜而击,再次快速进攻,她刚好左腿在前,没想太多提膝准备阻击。
她这一腿反应慢了,但没想到对方见她提膝进攻的动作也下意识变慢。速度不够距离变远,本该踢在护具上的一腿横踢,不偏不倚刚好踢在她左腿膝盖内侧。
“啊——”苏忆北疼得眼前发黑,闷哼一声摔在地上。
下午五点半,离闭幕式还有半个小时时间。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苏忆北自己坐在体育馆后门没什么人的地方,目光空洞盯着上了药却仍弯不了的左腿发呆。
最后那场比赛她没能赢,顾思南直接替她弃权把她从场上扛了下来。
摔倒后她试着站起来过,是没法再起腿,但分数领先靠防守总能撑到最后试试的。明明只剩几秒……
想到这儿,苏忆北觉得喉咙里又像塞了什么东西难受得不行,她狠狠掐了胳膊一下,这时候好像只有疼痛能分散注意力了。
身前忽然多了一道人影,一只皮肤白净骨骼匀称的手出现在视线里。顾思南缓而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闭幕式快开始了,回去吧。”
苏忆北低着头不动。
顾思南知道她恼什么,起因终归是他,推脱不了更没法解释,不得不隐忍着握上她手腕,想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道服的袖子随着抬手的动作滑落,苏忆北胳膊上一道道又深又红的指甲印显现出来。顾思南看见愣了片刻,随即懊恼与怒气接踵而来。
他没好气地将苏忆北一把从地上拽起来:“你打我骂我都可以,能不能别这么折腾你自己!”
手腕被他牢牢握住,苏忆北倔劲上来声音里带了哭腔,忍着疼也要甩开他手:“那是我自己的比赛,你凭什么替我弃权!”
“你的伤严不严重你不清楚么?再打下去膝盖还要不要了!”他这会儿不怎么冷静,声音比平常大很多。苏忆北不是第一次见他这样,但仍不能习惯,吓得竟往后缩了缩。
顾思南意识到自己又做错了第一反应想要哄她,抬起手停在她头顶,隔几秒见她不再闪躲才缓缓落下去。
他语气恢复如常,却不敢看她眼睛:“你乖一点,好好养伤,以后还有机会。”
苏忆北听完默了默,再抬起头时眼里盈了层水光。
她已经把头发拆了,一头长发毛绒绒的披在肩上看着可怜又可爱,“顾思南,你是不是从来没想过根本不会有那么多以后……”
顾思南不由心跳开始变快,伴随了一天的不安之感因她这句话而无限放大。他觉得自己有些哽咽,说出的每个字开始变得艰难:“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他还是感觉到了。
苏忆北睁大眼看他,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打完这次比赛就退队的事至今谁都没有告诉,包括顾思南。不是她不想说,而是想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他另一件事,这件事成了皆大欢喜,成不了……反正她退队一走了之,学校那么大,除了训练她好像真没在别的地方遇见过他。
她想试着笑一下,可眼角刚弯了一点,有几颗泪珠争先恐后不听话的往下掉。
“顾思南,我喜欢你。”
夕阳的余晖挂在天边,映照在顾思南身上,看起来像是他会发光。那句积压在心底多年的话终于说出口的刹那,苏忆北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你呢?”她终于有勇气直视他湛黑清澈的眼睛,可惜他逆光看着,始终看不清他眼里自己的倒影,“你喜欢我么?”
天空的蓝色渐渐变深,最后一抹晚霞仿佛玻璃罐底沉淀的糖浆,嘀嗒、嘀嗒——时间都变得粘稠起来。
过了很久,穿着白色道服的少年仿佛以傍晚的天空为背景定格成了一副画,迟迟没有回答。
这场比赛最后只陆遇卿、白泽还有顾思南三个男生打进了全国赛。
比赛结束之后,在校训练气氛依旧沉闷凝重。又到了期末,不管是队里还是社团的,人来得零零落落,不是这个请假就是那个请假总是来不齐,偶尔遇上人多仿佛也失去了说话的**。
有什么在无形之中改变了,大家都感觉到一切再回不去从前,可若要细说,又没人能说出点什么具体的。
这天正上着课,手机忽然振动,群里蹦出了条信息。苏忆北难得没在公共课上睡着,打开看了眼。
老师说快放假了,刚好趁着今天周五让这次参加比赛的人一起出去聚聚,顺便给大三要走的送送行。
晚上八点,苏忆北下了最后一节课回寝室简单收拾了下后出门。
出了寝室楼往学校北门走,他们这群人的“老地方”横竖是离不了望鑫街。聚会的地点在望鑫街深处的一家店,那儿地方稍微大点人不算多,离马路远还安静,队里之前几次比完赛都是在那儿聚的。
天已经黑透了,望鑫街一如既往灯火通明。周围人都是成群结队说说笑笑的,苏忆北低着头独自走在这热闹欢乐的场景里,更显得形单影只格格不入。
约的是八点整,苏忆北稍微耽误了会儿,等到时队里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一群人围坐在大厅里用小桌拼成的长桌前闲聊,她站在门口,一眼找到了那个背对门口坐着沉默挺拔的身影。
从比赛那天到现在,总感觉顾思南在躲着她一样。她因为受伤没怎么去过队里训练,真的去了也不是每回都能碰上他,真碰上了他总是找借口说要带社团的人不能和她一起训练。
可能这种种行为就是他的回答吧,他终于开始像躲着乔儿一样躲着她了。
苏忆北杵在门口,忽然有种掉头回去的冲动。
可惜她头还没转过去,前边李雅涵已经看见她了:“苏小北,你不赶紧过来在那儿傻站着干嘛呢!”
“哎?”苏忆北一见是她,惊得张了张嘴,边往前走边问,“你怎么也在这儿?”
桌子一圈让十几个人围得满满当当,正前方两个主位明显是留给老师和队长的。苏忆北看了一圈正愁坐哪儿,李雅涵一下站起来把她按在了自己位置上——白泽和顾思南中间。
白泽看见这么回事儿嘿嘿一笑,很自觉的往左边挪了个位置好让李雅涵坐。
李雅涵坐下后冲着苏忆北嘟囔了句:“你怎么来这么晚啊!”
苏忆北摊手:“我今天晚上有节课,院主任的,不敢逃。”
“哎呀,”李雅涵攀上苏忆北耳朵悄声说,“还好咩咩还有帮主我们三个一起来的,要不然他旁边的位置我可给你占不住了。”
咩咩是李雅涵对白泽的爱称。
她说着朝苏忆北右边使眼色:“你看你们队那个乔儿,帮主一来她马上就凑过来了。”
苏忆北淡淡往旁边扫了眼,乔儿正不知疲倦的笑着和顾思南说些什么。顾思南嘴里含着吸管,微垂下眼眸没有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认真听。
她不用看也知道他在喝什么,布丁奶茶,全糖加冰。以前队里聚会或者出来吃饭,每次他都要去寝室楼下接上她一起过来,路上再拽着她一起买奶茶,桌上的位置一直是左边白泽右边她,根本不用别人帮着占。
现在呢?从她进门到现在两个人一句话还没搭上。
想到这儿,苏忆北觉得心里跟涂了层柠檬汁儿一样又酸又涩。有句话说得真没错,熟悉的人要是变得生分起来,真是比陌生人还生分。
她转回视线,上下打量了眼李雅涵:“你还是说说你怎么会在这儿吧。”
白泽帮她解释:“我本来说今天送她回家的,这不老师突然让出来聚了,打算晚会儿再给她送回去。我问过了,大家同意带家属,队长家天仙儿今儿下午有兼职,这不接她去了,说晚会儿一起带过来。队里现在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师说了,人多热闹点也好。”
苏忆北仔细看了看李雅涵:“那你怎么还专门化了妆过来,队里人又不是没见过你。”
李雅涵嘚瑟一笑:“化妆显得正式点。再说了,听说有个好看学姐要来,这么多人呢,我也不能太丢咩咩的人啊。”
苏忆北让她一句一个“咩咩”弄得有点膈应,指了指她睫毛:“都刷成苍蝇腿儿了。”
“我去你的,不可能!”李雅涵嘴上这么说,手里倒是很快翻出个小镜子认真察看。
白泽嬉笑着指了指苏忆北和她旁边的顾思南:“你现在真跟他学会了,嘴一样欠。”
苏忆北干笑一声不知道怎么接话。白泽这段时间也没怎么去队里,看这样估计不知道她和顾思南这段什么情况。
没几分钟老师和队长一起来了,后边还跟着林梓萱。
有人开始起哄:“老师来晚是临时开会,队长来晚要自罚三杯才行!”
陆遇卿面色如常,眼里却隐隐带了笑意,心满意足牵着林梓萱手落座:“我不会喝酒,让她替我。”
“哇——”那人惊呼一声,“队长你意图太明显了!天仙天仙,跟个这么一个腹黑男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天仙保持着微笑,伸手在陆遇卿腰后狠掐了一把,小声嘀咕:“回去再收拾你!”
身边人轻轻点头:“可以,怎么收拾都随你。”
天仙今天同样化了妆来的,五官比平常更显精致。队里人视线转移到她这儿都开始小声嘀咕:“队长就是队长,找的女朋友都不一般。”
“我什么时候才能有天仙一半好看,长得漂亮就算了身材还那么好。”
“赶紧醒醒别做梦了!你以后找的男朋友能有队长一半就不错了。”
“是啊是啊。其实二泽和他女朋友也不差啦,但是二泽和队长比还是差很多,总觉得这妹子和白泽站一起,不如队长和天仙在一起顺眼啊,真是可惜好好一妹子了。”
白泽不乐意了,举起手机作势要砸对面的人,笑骂道:“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有本事倒是找个女朋友带来看看!”
李雅涵不好意思笑笑:“他也没有那么差劲啦。”
“哎呦呦,”对面的人酸得不行,“可以啊,这还没说几句可就护上了。”
一群人七嘴八舌气氛顿时欢快起来……除了苏忆北和顾思南。好在所有人注意力都在刚上的几盘菜上,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
老师看一群人饿死鬼样的,无奈敲敲桌子:“行了行了,先吃饭吧。”
体育生一起吃饭,向来跟抢一样,关系好不太讲究什么规矩,一群人得了准许又是筷子打架闹成一团。今天出来就是单纯为了聚聚,大家没什么压力也不想那么多,放开了闹。酒过三巡,基本每个人脸上微微发红透着笑意。
“先别闹了,听我说几句。”趁着他们还清醒,老师举着杯子站了起来。
一群人很快安静下来,抬头看着她。
老师眼睛好像变得和脸一样微红:“这几年咱队里人少,你们这届大三的没少给队里出力,队里能有三个打进全国赛的我也知足了……”
她说着说着停顿了下,“现在你们要退队了,再有一年毕业,队里以后不用你们操心,你们学弟学妹们都挺懂事努力的,我相信再有下一届也能一样。下学期出去实习了,有空也多回来看看。哪怕毕业了,没机会再练跆拳道了,这都不代表结束,因为你们才二十多岁,每个人都能有个更美好的新的开始……”
在场所有大三的全陷入沉默,有几个女生早忍不住哭出来了。
老师笑笑:“有什么好哭的,瞅你们那点儿出息,以前比赛输了也没见你们哭过啊。是难了点儿,可以后又不是不能见了。”
苏忆北低头苦笑。她也想当个懂事努力的学妹,可惜没机会了。
她看了看右边的人,他嘴里正含着吸管发呆。
“对了,”老师忽然想到什么,“之前队里有人问过,下届队长谁当。我这一段和陆遇卿商量了下,决定让顾思南来当。”
顾思南喝着奶茶,“呼噜”一声吸空了。他放下杯子,怔愣片刻后才把目光转向老师,语气很不确定:“只有我?”
老师好笑的看着他:“那不然还能有谁?你之前高中不是当过队长,大一的现在还不够稳重,大二里边除了你还有谁能胜任。你是对自己没信心么?”
顾思南讷讷摇头。
这剧本不太对啊!
前两天他不在寝室的时候,陆遇卿和白泽讨论过这事。要是没记错,白泽后来偷偷转告他的是队长和老师决定下任队长让他和苏忆北一起当。
顾思南看了看苏忆北扫了眼白泽,前者一副置身事外的淡然模样,后者明显比他本人还惊讶。
队里人都知道,老师和队长一起决定的事除非不可抗因素不然不会轻易改变。这不过才过了两天,中间到底能出什么岔子。
没等他细想,身边乔儿一手拿起自己杯子,另一手端着他的硬塞他手里。她看起来喝多了,整个人笑得又娇又媚,声音都比平常绵软几分:“学长,恭喜你打进全国赛还有当下届队长。相信你一定可以胜任的,不会比陆学长差到哪去。”
几个大三的开始应和:“加油啊顾小白,以后队里就交给你了!”
“这几次比赛你成绩也可以啦,听白泽说你以前打过全国赛,比我们不知道强多少。队里交给你大家都放心!”
当然中间也有不怎么和谐的声音,比如严浩:“顾思南,你看人家乔儿都相信你,你倒是快喝啊,人家小学妹杯子举半天等着你,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顾思南举着杯子有些犹豫。
队里几个不知情的开始起哄玩:“是啊,人家一小姑娘,你别不喝,好歹给人家个面子啊。”
“就是,别让人小姑娘下不来台啊。”
白泽连连摆手:“算了算了,他不怎么能喝酒,别逼他了,等会儿再给他灌桌子底下了。”
严浩哼笑一声:“又没让你喝,你带着女朋友来的,怕你回去挨收拾都没人踹你。他这小学妹敬到跟儿了,不喝不行……”
“我靠!”白泽脾气上来了,“他……”
李雅涵赶紧拽着他:“算了算了,你们一个队的,好不容易一起聚聚你别和人家吵起来了。”
“涵涵,你胳膊肘到底往哪拐啊。”白泽看了眼李雅涵拽着他的手哭笑不得,“顾小白他真不能喝酒,他……”
顾思南挺慌的,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更是应付不来这种场合。周围起哄声不断,乔儿还举着杯子满眼期盼看着他,说实话,无论如何到这份上再不喝是真让人姑娘没面子了。
白泽眼看着他把杯子缓缓送到嘴边头疼叹气。这人要自己作死,谁能懒得住。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苏忆北下意识拽住顾思南手腕:“你胃不好,不能喝酒。”
她声音很轻,更像在自言自语。顾思南手里动作猛地一顿,杯中酒撒了一些在手背上。
他回过头,苏忆北仍抓着他手腕,眼神平静没什么情绪。
白泽赶紧应和:“他昨天晚上刚犯过胃病吐了一宿,今天再喝你们是想疼死他吧!”
乔儿一听,赶紧拦下顾思南:“对不起啊学长,我不知道。你快别喝了,我自己喝。”
手腕忽然一疼,顾思南盯着苏忆北紧握在他手腕上的手,不知说给谁听的:“没事。”
严浩见乔儿将杯中剩的酒喝完又开始找事儿:“人一女孩子都喝完了,你一大老爷们儿总要喝两口意思意思吧。”
老师去了洗手间,陆遇卿带林梓萱出去买东西,这会儿没个管事的在早就乱成了一团。
白泽心里骂了句严浩,脸上还笑嘻嘻地:“大家都是爷们儿,我替他喝得了。”
严浩诚心找事:“别啊,你这一喝多,你家那位不得骂我啊!”
“那我替他。”苏忆北说着手腕轻轻一转,顾思南还没反应过来手里杯子就没了。
只见她拿起酒杯仰起头一饮而尽,末了把杯子往桌上一放,玻璃与玻璃碰撞发出清脆声响。她稳了稳神,按捺不住心里那点儿火,瞥了乔儿和严浩眼:“我和她都是女的,她喝完了我也喝完了。谁也没欺负谁,现在你能不能把嘴闭上了?”
半桌人都看呆了,纷纷议论起两人的关系来,严浩张了张嘴没法再吭声。
苏忆北确实没欺负乔儿,乔儿喝完时杯子里只剩薄薄一层,顾思南那杯酒除了大家一起举杯时象征性地抿了两口还剩下大半杯。
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白酒!
赌气也不能这么赌,顾思南有点想骂她:“你疯了?”
苏忆北没看他,盯着面前的空酒杯眼神防空:“是啊,疯了。”
她早就疯了。
顾思南忽地觉得胸口堵了东西,闷的喘不过气,当下推开椅子站起来往外走。
白泽在后边喊他:“你去哪啊?”
他语气不耐:“出去吸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