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沈忻月正于暖和的被窝里酣畅,一只细长白净的手推了推她。
“巧蓉,我再睡会……没睡好……”
眼未睁,脑未醒,沈忻月拉起红被,往头顶一扯,遮了个严严实实。
长手未停,掀开红被,肩膀处轻推。
正要开口,却被沈忻月突然抓住了。
“就一会会……别推我了……”
沈忻月还在迷糊,直抓了推她的手,阻止它再有动作。
上官宇被突然这么一抓,本就意外。
他是病了,不是废了,一大早对方如此刺激之举,他岂能控制某个地方的激动?他心口一紧张,心中骂了句“该死”,咳嗽便要朝着对方的脸脱口而出,慌忙用另一只手掩住口鼻。
“咳……咳咳咳……”
沈忻月梦中熟悉的沉闷咳嗽声传来,她迷糊着侧身朝外,如夜间一般,下意识就将自己的手伸出来,往对方胸口去顺气。
上官宇的手已被她扯住,二人距离本就不远,沈忻月这一侧身,便将这“不远”变成了“紧贴”。
她就这样贴在他怀里,手还摩擦着他的胸脯,身上的清香肆无忌惮飘到了对方鼻腔中。
被她这么一顺,上官宇咳地更厉害了,浑身颤抖,比昨夜更甚。
头顶上方如雷贯耳的咳嗽声终于将沈忻月从混沌中扯了出来,懒懒地睁眼瞧上一眼。
“怎么咳得更厉害了?”
疑问刚出口,就发现二人距离如此之近,自个竟还拉着对方一只手,慌忙推了对方一把,扔了手去。
心道“这是何故?”,脑子里飞速清醒,回想起方才拉扯,有些尴尬,本就因被窝捂红的脸变得更热。
燃烧了一夜的红烛已剩不多,几丝微弱的光晃悠着,窗外因着积雪有些泛白,但无天光透进,屋内尚未清明。
时辰尚早。
“王爷,这么早,你推我起来干嘛?我们又不需要进宫谢恩。”
趁上官宇咳停,沈忻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一大早的,又无急事要做,别说急事了,瞧他那样,普通的事都不行,这人不好好睡觉,非得将自己摇醒,这是何意?
“出恭。”
上官宇靠在高枕上,半垂的眸斜睨了她一眼。
沈忻月得了话,立刻明白其意。
“好,我这就去叫瑞云他们。”
她迅速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快地都忘了寒冷,爬过上官宇的腿下了床,脚刚站上床榻的榻足板,浑身就冷地一激灵。
“哎呀,好冷呀,嘶……”
抱住自个的肩膀叹了一声,便去取了披风披上,出了里屋。
二位小厮得令后已进里屋伺候,昨夜外间守夜的巧蓉也出了门去端水。
沈忻月百无聊赖,便立在窗边开了点窗棂往院内查看。
早起的奴仆们已经在打扫院子,三人在内院,几人在外院,都是自己从沈家带来的。
先前那王府唯一的扫洒老头也在,只是年轻的奴仆们扫地飞快,他拿着扫帚在旁侧,脸上瞧着有些不安,似乎是惧怕自己的活计被人抢了去,也不觉颤着手加了些速度。看起来过于着急。
内院入口处婢女巧锦正在和一个老太婆对着话,有些远,天还有些暗,瞧不太清面容和穿着。
没多大一会,老太婆便随着巧锦出了内院去了外院。片刻后,巧锦又回了来,候在了门外。
“巧锦,你进来。”
“主子,你醒啦?这么早?”
显然很诧异自家主子的早起,进门后人还没走过来行礼,话就先向沈忻月问了去。
巧锦是个圆脸婢女,唇边两个酒窝,扎着和巧蓉一样长辫子,只是与巧蓉喜爱头上佩花不同,她的头上都是叮叮当当的金银发簪。
“王爷醒得早。”
“巧蓉姐姐已经出去抬水啦?”
“嗯。”
“那我伺候主子进屋梳头吧?”
“先等会。”
翊王还在里屋忙碌呢,妆台也在那,这个时候进去可不成。
“刚刚你在门外跟谁聊天?”
屋内新燃的碳火已经足够暖,沈忻月将披风取下,递给巧锦问道。
“主子,是宫里来的章嬷嬷,说是奉太后之命来取元帕的,我说主子和王爷还没醒呢,让她去外院先候着了。”
沈忻月这一听,心里惊讶了,“元帕”?
哦,是,昨晚自己进去睡的时候,床榻上是有个白帕子,自己怕皱来硌人,直接扯了扔在了床尾。
新婚夫妻通常是得用这张帕子检验女子的处子之身。
可是这翊王病成了这样,明眼人都瞧得见,人都直不起来,谁还指望跟自己行夫妻之实?
太后之命?莫非太后不知道翊王如今这躯体已然病入膏肓?
等屋内小厮们出来,沈忻月便带着疑问和巧锦进了里屋。
上官宇已经回了床榻上,又如昨日那般坐靠着。
“王爷,太后不知道你病了?”
看着铜镜里巧锦熟练地挽着自己的头发侍弄,妆台边的沈忻月头也不回地问上官宇。
“所知不多。”
怪不得呢,太后定是不知道的,否则他人都要死了还让人来取元帕,生怕他死得慢不成?
“你这几年都没有进宫吧?太后怎么会没有起疑?”
上官宇对沈忻月这一问置之不理,只是抬眼看了她一下。
“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呢?”
不死心的沈忻月又发了问。
“应该知道。”
这下上官宇没有沉默,如实答了。
沈忻月心里满腹疑问又起,当爹妈的明明白白,当祖母的糊糊涂涂,为何?
“怎么?”
上官宇听妆台那边的人问了一句就没声了,忍不住问了一句。
对方还是没有回应,他便转头瞧了一眼,她竟然在旁侧脱了寝衣换起了衣裳!
虽然隔了屏风,但那屏风本就是半透双面刺绣,天未亮,刚换上的明亮的新烛火再一照,那身影透在屏风上清晰地不能再清晰了,对方脱得一丝不剩,连今早自己触碰过的地方的轮廓都清清楚楚。
若是平常的日光进来,屏风定然不会如此透彻,偏巧今日他醒的早,让她起了,室内才点了明灯。
上官宇心里又骂了一句“该死”,自己这不是作茧自缚吗?
沈忻月才不知道对面的人还能隔着屏风看到自己,自顾自换了今日她特意挑的紫衣。她早已提前看好了的,屏风后黑乎乎的,连床榻在哪都瞧不见,这才放心大胆脱掉了一切。
衣裳穿好后沈忻月出了屏风直直向床榻走来,脱了鞋就要上来。
上官宇吓了一跳,人不是都起来收拾妥当了,怎还来床榻之上?
他本就有些心神不宁,此刻心里更加慌乱。
沈忻月才没有瞧他一眼,直接上榻,爬过他的腿,往里侧去了,掀起红被寻找起来。
“找什么?”
话音刚落沈忻月就提起一张白帕,在他面前晃了晃。
“呐,就它。我让巧锦去厨房端鸡血了。”
“鸡血?”
“是啊,要不然用你的?”
“为何?”
上官宇一脸不解。
“王爷,你知道这帕子干嘛的吗?”
上官宇摇了摇头。
“婚前没有嬷嬷到你这里来过?”
上官宇又摇了摇头。
沈忻月现下是明白了,皇后对她和他两处是不同的。
皇后知他病重,怎会派人来此教育夫妻之事?
但沈府无人得知详情,只知近几年翊王不在朝,外传翊王还在边疆驻守,需婚前才回程。
直到新娘子被背出府门才知晓,接人的只是一仗仪队,毫无新郎身影,送亲的再进府一瞧,新郎还是个将死之人。
许是怕穿帮,皇后是提前派了嬷嬷去沈府教养。自己提前也不知会嫁与如此之人,还专心听了整整一日,生怕嫁了后伺候不当丢了性命。
如今想来,自己那认真的蠢笨模样,恐早已传遍皇宫、传遍都城,成众人笑柄了。
沈府见不惯她好的多舌下人多的是,那继母好不容易逮了个把柄,还不用全力把握住咯?
真真欺人太甚!
“我清清白白之身,是王爷你不能验。现在太后命人来取元帕,我可不想被人诋毁。你病着,不能用你的血,我怕疼,也不想用自个的。我只有泼了鸡血上去复命。可明白了?”
听得沈忻月这一通解释,上官宇才明白这帕子做什么用。
可是二人确实尚未成真,皇帝皇后清楚他的身子,知道有这血,若是问责如何解释?
“你不怕欺君?”
上官宇对她的大胆有些诧异,这样的糊弄,是怎么想的出的?
“王爷,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呢?”
沈忻月不仅回答了,还笑了起来,这事本来也就他俩知道,上官宇那问的什么蠢问题!
欺君?呵,只准你君欺,不许我欺君?
有本事你们谁来问翊王要个准确答案?
“咳咳……”
上官宇无言以对,尴尬地假咳了两声。
沈忻月听出了假咳,笑得更开怀了。
“王爷,你要是怕穿帮,就好好喝药,早点好起来啊,到时候你可以抱得美人归,我给你生儿育女!”
如此大胆的话从沈忻月嘴里出口,上官宇立刻怒意升起,卧床的自己还被人如此调戏!
昨日刚下去的杀心此刻又起。
见他脸一阵白一阵红,沈忻月早看出了端倪,取了帕子识趣地滚下床,利落地忽悠那宫里一家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