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一章 回鸾(1 / 1)珺伈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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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间逐渐传开了,我一舞惊天下,将燕国使者迷得神魂颠倒,不把我迎娶回大燕便不肯罢休。

也许这是曹阿姆在造势,铺垫我回昔花楼?

未过元宵日,便陆陆续续有人到访鬼宅,有些人畏惧鬼宅之名,便在门口徘徊,日久不散,倒将以往那些心怀鬼胎的闲汉挤走了不少。

我并没有留意这些过客,时而有人留局,时而也有人叫局,我都一一应了,从不推诿。有时应局回来,也会从那些访客中穿行而过,我知他们的目光有多灼热,亦知不可即刻满足他们的痴欲,偶一露脸罢了。

眼见明日便是正月十五的正日子,各家媳妇姑娘子俱都有了出门的打算。

虽不似去年那般的彩车花会,却有外使来朝,更给了今上大办元宵灯会的理由。尤其在十五当夜,灯会之上,不止会有花灯和元宵,更有斗歌斗舞的花车沿街排开,供百姓取乐。

我家彩车停在偏僻的街角,不时舞上一曲,以娱黔首。然则无论舞与不舞,车下总有人捧场喝彩,更将珠宝铜钱大把大把地往上丢,丢得我跟二哥一阵一阵地发晕,大有不明所以之感。

“好!”又一声喝彩,将我惊得一跳,舞步也乱了。

“呀,姑娘当心。”那喝彩之人中,竟有一人不顾礼仪,径自跳上车来,一手扶了我,空下另一只手揽起我的衣袂理了起来。

“无礼登徒!敢对我家姑娘动手动脚!”

二哥大怒,也跃上车来与他扭打,将车上的布幔、火烛碰翻了不少,倒引起了不小的一场火灾,更引来了大批百姓围观,直至水龙队赶到,才将人群驱散。

待将火扑灭,已夜过丑时,其他彩车都已散了。正值节庆,皇城司不便施以刑名,只罚没了些许银钱以为赔偿,此事便揭过了。

如是三日,我便承了那人三日的彩,第二日尤甚,便是他与我家二哥冲突那晚,直弄得人仰马翻才作罢。

这似乎更增添了我的身价,趋之若鹜的人愈发多了。

且过了这节日,便有流言说,昔花楼昔日的花魁虞娘子,不日便要重回昔花楼了。

“怎?你们对外是怎么个说法?”那日晨起,他下朝回来,径自入了我家鬼宅,一面舀着碗里的白粥,一面状似无意地问我。

“哪里听来的一耳朵,没影儿的事。”

我掮了一筷子青菜给他,本想搪塞过去的,却没得着机会。

“外面到处都在风传,你确定不是你那曹阿姆的杰作?”

“或许还有我的哥哥们。”我以手支颐,歪了头与他说笑,“怎地,你不愿我回去么?就这样,那个词叫什么?野合?”

“不然呢?还想跟爷住进将军府去?”他斜挑了眉,宛若玩笑。

“嘁,”我收拢了双臂,斜过身子,“你就算腾了地方给我,我也不去。”正笑闹间,二哥打外院进了来,一抬手先给他见礼,然后对我说:

“妹子,阿姆遣了人来,有话跟你说。”

林霈斜睨我一眼,仿佛戏谑我,好证明他猜得有多准。随后端起粥碗,狼吞虎咽地将白粥和几碟小菜一扫而空,抹了嘴,也不多言,挥挥手就离去了。

我和二哥将碗碟匆匆收进厨下,那边厢便请了人进来。

为首的竟是黄娘子身边的小丫头夕颜,她引了后面的嬷嬷、婆子在廊下站开,便上来见礼,先脆脆地叫了一声“美人姑娘”,纳身便拜。

“夕颜,你起来罢。”我作势虚扶,“你所来何为?”

“姑娘,曹阿姆遣我来接你回家。”

我并没有理会院外愈来愈浓烈的喧哗声,大声道:“且容我梳妆。”

“是,夕颜为姑娘梳妆。”

她带着廊下的嬷嬷们鱼贯进了主屋,婆子们便自行分散到厨下和偏屋,片刻间便收拾了热水请我沐浴。又有焚香熏衣者,整理钗环者,排布胭脂者,布置车驾者,不一而足。

“姑娘,这是胭脂斋新上的美人香粉,是用虞美人花蕊泡水,浸了三日的女在儿红后,放置在背阴处晾干、磨粉,再筛过三遍余下的最细的部分。还有个极雅致的名字,唤作‘美人醉’。”

我笑着点头,任由她为我上妆、描眉、画目,又将首饰花钿一一插在发间。

门外有嬷嬷高声宣告:“虞姑娘,请出门子!”

夕颜轻拍了我肩头:“阿姆说,要请足了三遍,姑娘才能出去。”我抿嘴乐,耐下性子观摩铜镜里的自己,待外面起声宣了第三遍“请”,我才款款起身,垂首戴上密篱,悠哉游哉地跨出门去,随他们的指引,缓步登车。

那等在门口的香车,由三匹健硕的枣红马导引,外置纱帐,道路两侧的百姓只能隐隐约约地瞧见我的轮廓。据夕颜说,这是皇城根下老董家车行租来的顶配马车,用的是极北方运送来的红柚木,车夫也是经年的老手,一路行去十分地平稳。

直至城外昔花楼,水中仙、白蔷,以及黄娘子等人早已等在院门处。

夕颜扶了我下车,阿蔷第一个抹着眼睛冲了上来,紧紧握了我的手,哽咽着念叨:“姐姐,姐姐,您终于是回来了!”

我抿嘴笑她:“以前不是回来住过吗?”

“那不一样!那不一样。”

“傻丫头,还不请她进去?”见我回归的阵势如此之大,仙儿必是妒火中烧的,可这样大的场合,她是一众当红小倌中年纪最大的,不得不做出表率,只得硬生生地吞下这口气去,拧了阿蔷一把,引我进院迈了火盆。

流落在外近一年,迈过火盆,便是去了晦气。

曹阿姆稳坐在正厅中,身后各小厅、茶室里都挤挤挨挨地坐满了前来观礼的老爷夫人们,此时都不住地往楼下探着头,试图一睹我的芳容。

“虞儿,拜见阿姆。”行至厅中,我远远地便拜了下去——当中那个女子,一年来额角眉心多了几根白发皱纹,堪堪四十的年纪,便为我们操碎了心。

“我儿,快来阿姆身边!”

我作势扑在她身上,抱头痛哭了一阵,又絮絮离别之难、别后相思种种,半晌才罢。

“女儿,往日不堪回首,便将它忘了去。今日回家,阿姆为你开了坛二十年的女儿红,为你接风洗尘。”曹阿姆一挥手,四哥满春便领了一队小子,将那一坛香烈甘醇的酒现场开封,逐一斟满眼前杯盏,传递开去。

“各位官爷、夫人,昔花楼今日迎回花魁虞美人,邀请诸位见证,请饮下这杯酒,来日重新开张,还请诸位赏脸!”

我随曹阿姆向四周作了一个罗圈揖,那两道灼热的目光便实实在在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虞姑娘今日回归,鄙人十分荣幸能亲临现场,若能再见虞姑娘舞姿,这一趟大楚便来得值了!”哈,又是元宵那日为我捧场的燕人?

那一日,是郢城中元宵以来最热闹的一晚,我的开场舞将全场气氛推至高潮,也是那位北燕使臣和林霈竞相砸钱的开始。

天色逐渐转蓝,开门鼓的声音也隐隐约约传来,林霈才罢了手。

“穆兄高义,小弟自愧不如。”

他从西侧二楼的茶室探出头来,向东侧遥遥一揖,并附上一个大大的微笑。然而那边并未有甚回应,阿姆便遣人去探,待龟奴回报后,在座便笑作了一团,更有甚者,笑着笑着便向后仰倒下去——彻夜宴饮,许多人都挺不住了。

龟奴说:“阿姆,使者大人已经醉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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