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鼓多数都分布在京城和津港，但细算起来也是种类繁多，京韵大鼓西河大鼓铁片大鼓，还有台上二人正表演的梅花大鼓等等。

而各种大鼓下头，还有诸多流派之分。

这出鸿雁捎书的流派，唱腔华丽，技巧性高，一段唱词里就要用许多高腔来装饰，总归是更适合女性。在诸多表演者里，也是女性更多些。

台上的两个人俱都是面无表情，板与鼓声调合拍，一音不差。姜老师是大家名角，可他却丝毫没有拖了后腿。可见真章。

老先生闭着眼，随着节拍，手中暗暗打着拍子。而梅雅南在最初的好奇之后，对鼓曲已经逐渐失去了兴致，顾及陈明羽，虽然百无聊赖也没有出声捣乱。但眼睛却在陈明羽和台上演员之间滴溜溜打转。

月白的大褂和月白的旗袍。如果今天不是梅雅南自己张罗来听的，她甚至会怀疑是陈明羽带她来捧自己男朋友。

“如果！”在梅雅南看了第三圈之后，陈明羽忍不住拍了她一下，试图让她老实一点。

但不过几分钟，这家伙就故态复萌：“他好像在看你哎。”

气的陈明羽又是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丫头，赶明儿我去你那接着看那本，你给我看着点，别让人拿走了。”散场后，老先生刻意跟陈明羽提了一嘴，在得到应承后便心满意足的先她俩一步离开。

踏出三叠轩的时候，陈明羽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忘了点东西，但她茫然的站在路边想了三分钟，也没想起来到底落了什么。

梅雅南还在打电话，她没有拿着手机的那只手踹在兜里，倚靠在灰色的墙壁上。只是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正想着，她便走到陈明羽身边：“我就不送你了，我有点事处理，你自己回去注意安全。”

说罢还不待陈明羽反应，转身就跑。

“注意安全！”陈明羽遥遥地喊了一嗓子，也不知梅雅南听见没有。她摇摇头，然后溜溜达达地往玄武街深处走。

虽然梅雅南什么也没说，但她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件事似乎与她有关。

冷色的月光与冷色的路灯相比，要暗淡许多，于是直视起来也要舒服很多。茶楼散场的时间已经有些晚了，玄武街的游人多半也散了。长长的街道上，也不过零星的三五个人。

街尾的另一座戏园子这会儿还未散场，因为隔得太远，听不见一丝一毫的热闹。月光洒满街道，也撒下了一地的孤单。

喉间的不适感让陈明羽的心情不大美妙：“那就做个冰糖雪梨吧。”

……

“阿楷，这次辛苦了。”下了台的姜汉玉老师坐在后台的藤椅上，笑眯眯的说。

“老师客气了。”男生为老师倒了杯水，侍立在一边。言谈举止间就像旧社会严苛的礼法之下。

姜汉玉如今已经七十有二，但上台表演时底气依旧十足，那精神气，半点都不像个古稀之年的老人。她接过水，对刚才的表演也是很满意的模样：“今天表现的不错。你多年没有唱大鼓，现在看来，除了嗓子没以前亮，也没比从前差多少。”

月白长衫的男生名叫庄楷，六岁便跟着姜汉玉老师学习大鼓，这一身功夫，也是实打实的娃娃腿。他是师傅捡回来的，打小就当做儿徒养在身边。因为早早的不上学了，那些日子里，除了大鼓，他要学的可多，七岁时，师傅就带他去学了三弦和其他的诸多乐器。在师门里，也是个独一份的多才多艺。

但他其实是个相声演员。

庄楷少年成名，十岁多的时候就已经靠着唱四处登台，也已经有了不少粉丝。只是后来经历了所有男孩子几乎都会经历的变声期。性子倔强如他，便一个人外出闯荡，只为了不吃白饭。

“我看你今天可没少看前排那个小姑娘啊。女朋友？”姜汉玉笑的慈眉善目。庄楷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而她年纪大了，格外喜欢小辈儿们也早早的成家立业，平日里保媒拉纤的活儿可没少做。

庄楷有些尴尬，又不知道如何解释：“不是。”

“那这衣服怎么回事呀？”她调侃道。

“就是个巧合而已。”见姜汉玉还要说话，他连忙又喊了一声，带上了几分撒娇的意味：“老师！”

“行行行，你说啥就是啥。不过小丫头长得好看归好看，就是怪素净的……”她年纪大了，偶尔也还是有些恶趣味。

两人正说这话，穿着服务生制服的姑娘挑帘子进了后台，手里还拎着个绣了云纹的白色口金包。

“这是后台哪位老师的嘛？”她问。

听到的人陆陆续续的摇头，于是她便自言自语了一句，那估计是那个姑娘的了。

“你找找有没有身份证。”隔着帘子传来一个男声。

她依言打开包，里面不过零星几样东西，一包纸巾，一根云纹木簪，几张零钱，一部已经显得有些老旧的智能手机。

庄楷毫无预兆地走了过去，在服务员诧异的目光中拿起了那根漂亮的簪子。在簪杆不起眼的位置上，不出意外的看到了一个小巧的羽字。

他的脑海里再次浮现那个水流之下的手腕。真的是你。

“你在这干嘛呢？还不走吗？”胖成一个球的男生从门缝里挤进来，在看到庄楷身后的老师之后，连忙补了句姜老师好。

他是庄楷的搭档，也是同门师弟。叫程梦泽。

还没怎么样，服务员又从夹层发现了几张一寸照片。

胖胖的男生眼神不错，一眼扫过就认了出来：“这不是他山的老板娘吗？”

迎着几个人的目光，他连忙提醒：“你们今天喝的奶茶还是我从她们家店里买的呢。”

“那…阿楷，麻烦你给送过去吧。”姜汉玉老师也站了起来，她准备回去了，但这并不影响她再逗一逗自己的学生。虽然她心里也觉得，庄楷不大可能会听话。

只是让她颇为意外的是，庄楷欣然的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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