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8章 蒸槐花(1 / 1)河漂子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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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公园里人很少,只有几个大爷大妈占据着空地。陈明羽来到素川之后,也没少见过这景象。公园大片大片的花丛,草地,树木都还沾着盈盈的露水,也散发着一股清新的草木香气。

庄楷……

这个名字在陈明羽的唇间反复出现,以至于冯寄秋都注意到了陈明羽这时候的不寻常。

“姐,怎么了?”她问,问完就打了个哈欠。

“没什么。”陈明羽摇摇头,安抚的笑了笑。

打太极的大爷看见陈明羽,笑的瞧不见眼睛:“小美女来啦。”

公园跟他山并不顺路,但离她住的地方,和冯寄秋的学校都不算很远。加上设计的风格刚刚好符合陈明羽的审美,她每周都会来这边。渐渐的,也就跟这几个大爷大妈混了个脸熟。

“是啊,约了小妹妹晨跑。”陈明羽指了指冯寄秋。

老大爷冲她挥了挥手:“快去吧快去吧。”

冯寄秋站在陈明羽靠后一些的位置,眨巴着眼睛偷看陈明羽。在之后的某一天陈明羽突然提出要带她晨跑。冯寄秋讨价还价,想换成夜跑。每天上学已经起的很早了,再提前一个小时起对她来说是个不小问题。

但陈明羽只不过横过来一眼,你作业什么时候写,让她自己看着办。冯寄秋只好认怂。

现下人虽然过来了,可魂还在床上躺着迷瞪呢。

陈明羽瞥了她一眼,对冯寄秋的状态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领着自家哈欠连天的小孩儿热身。

在她眼里冯寄秋只是一开始不适应而已,养成习惯自然就好了。就像她跑了不过几年光景,习惯就刻在了她的身体里。只要坚持下来,也许冯寄秋会和其他人一样,也爱上清晨的世界,喜欢跑步时流动的风和快速掠过的景致。

“哎,那同仁堂啊,开的本是老药铺,先生好比这个甩手自在王。

药王爷就在上边坐,十大名医列在两旁。

先拜药王后拜你,那么你是药王爷的大徒弟。

……"

男生的声音干净清脆,快板轻巧明快,节奏强烈。打老远陈明羽就听见了他这大段的贯口。

“阿九,好巧。”春风拂过人工湖,带起了涟涟波纹。身材修长的男孩子站在湖边,微笑着向陈明羽打招呼。陈明羽停下脚步,冯寄秋也赶紧停了下来,双手撑住膝盖大口的喘着粗气。

没躲开啊……陈明羽有些懊恼,面上却回以一笑:“确实好巧。”

“晨跑吗?”

“是啊,你呢?”

“每日的功课,喊喊嗓子,背背贯口。”庄楷耸了耸肩,今天的他眉目舒展,看起来心情不错。

冯寄秋在两人寒暄的时候跟上来,站在旁边大口的喘着粗气。待缓过气,悄悄扯了扯陈明羽的衣角:“什么叫贯口呀。”

陈明羽想了想,给她解释说是相声演员的基本功之一,刚刚听到的那大段的词就是段经典的贯口,同仁堂。

冯寄秋眨眨眼睛,似乎听的一知半解:"那哥哥是相声演员吗?"

庄楷笑了笑,点头应是。

"那你会上电视吗。"冯寄秋对相声的概念还停留在春晚节目单:"好厉害的样子。"

陈明羽揉了揉冯寄秋的脑袋,将被汗水打湿黏在额上的发丝整理好。

寄秋真可爱。她想。

公园种了不少槐树,不同于本土的品种,洋槐开花的时节是在春日,一串串或白或红的花蕾点缀在碧绿的叶片之间,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那香味几乎要将人包裹起来。这公园她常来,一是因为设计的好,再就是品种多,一年四季里总是有花团锦簇。

槐大多分布在北方,陈明羽也想不到,会在素川见到。

“槐花快开了啊……”陈明羽轻轻的说。

冯寄秋顺着陈明羽的目光看过去,满树的槐花映入她的眼帘,而视线下移,练贯口的大哥哥身量挺拔,穿着身简洁的休闲装。虽然染了颇有些非主流的红头发,但周身的气质依旧十分醒目。此时的他正站在满树繁花之下,离她们不近不远,在看过身后槐花之后,回过头看着陈明羽,而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专注又温柔。

多好啊,好一副经典的偶像剧场景,冯寄秋也感叹了一句。“真好看。”

岂料自家姐姐不愧是厨师出身,说出的话叫冯寄秋的脑补一下被打个稀碎:“咱们摘点回去吃吧。”

“这……能吃啊?”冯寄秋目瞪口呆。

“当然。”陈明羽掰着手指头给冯寄秋报菜名,蒸槐花槐花饼,槐花饺子槐花麦饭,槐花炒鸡蛋。而庄楷则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明显还挺习惯的。

“我也想吃。”庄楷见缝插针,厚着脸皮指出自己的价值:“我可以帮你们摘呀。我个子高。”

陈明羽点了点头,从善如流的接受了庄楷的加入。然后让冯寄秋去吧剩下的一圈跑完,自己回去拿袋子。

庄楷坐在湖边的长椅上,遥遥的看着陈明羽消失的方向。冯寄秋没有听陈明羽的,跟着庄楷坐在了长椅上。她对相声有些感兴趣,刚刚那大段的念白听起来特别带劲,让她忍不住想多问两句。她其实有点自来熟,何况是这会儿兴致正浓,更顾不上是与庄楷是第一次见面了:“哥哥刚才的贯口你能念完吗?听起来真的超厉害。”

小丫头叽叽喳喳的声音像只小麻雀,碎嘴的程度跟他们这些说相声的比也不多承让。庄楷大大方方的将整段同仁堂说完,还捎带手白饶了一段报菜名,冯寄秋看起来呆呆的,半晌也只说了俩字,哇哦。

她虽然话多,但嘴皮子并不算利索,平常连个绕口令都说不下来。她想了想,脑子里却冒了段不相干的想法,这些菜陈明羽会不会做,她有点饿。

“大哥哥,你是姐姐的朋友嘛。”熊熊的八卦之火在冯寄秋的眼睛里熊熊燃烧,她是他山的常客,但除了绪哥,她几乎没见过陈明羽的身边出现过男性。眼前的这个相声演员看起来却好似与她格外熟稔。

庄楷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明明是一本正经的语气,回答却不太正经:“你猜啊?”

“你猜我猜不猜?”冯寄秋瞪大了眼睛。

“你猜我猜不猜你猜不猜?”庄楷把手肘支在大腿上,撑着脸满眼戏谑的看着小姑娘。

“哎呀告诉我呗~”冯寄秋想起刚才的贯口,觉得真跟他这么斗嘴自己就是个傻子,偏偏庄楷看着还挺有兴致,就笑吟吟的看着她:“刚刚姐姐说要吃的时候你一点都不意外,好像很了解她似的。一看就认识了很久。”

“那你先告诉我你跟阿九怎么认识的?”庄楷反问。

陈明羽对待冯寄秋的态度,很容易让人觉得像是在对自家娃。而庄楷却记得陈明羽一点都不喜欢小孩子。自己的这个朋友在多年未见之后,变了很多,说不上不喜,但依旧让他深感好奇。

庄楷见过她换桶装水,见过她抱起几十斤的大米,见过她给一个一百多斤的姑娘公主抱起来,见过她把一个一米八的大男生训得服服帖帖。她太强悍太飒利,以至于没有一个同事把她当成女孩子。她的独来独往,与其说是没有朋友,倒不如说是她自己的选择。她的身体里有两个灵魂。她可以热情活泼,跟所有人谈笑风生,也可以安静冷淡,一个人修身养性,孤独且自在。

如果没有发生最后的那些事,或许这便是他对陈明羽最后的印象。

但事情发生了。

他是师傅捡的孤儿,于是也成了师傅第一个弟子。他的童年几乎浸泡在无数的课程里,贯口快板太平歌词,三弦鼓曲数来宝。九岁登台十岁成角儿,他永远是最优秀的那个,可是后来他不能唱了。

所以他走了。

庄楷一个人在北京兜兜转转了半年多,服务生,保安,小时工,他睡过地铁站,睡过桥洞和麦当劳,试过从城南走到城北,他在社会的底层里拼命的挣扎,见过身边无数人的不开心。才突然懵懵懂懂的发现原来快乐有时候都是那么的难以获得。

他考回自己师傅身边的时候,师傅问他,你怎么回来了。

那时候他说什么来着,他说,因为想让人开心起来。

“差不多就这样……我说完了,这回你该告诉我了吧~”冯寄秋言简意赅的糊弄了一下,然后催促庄楷。

“你姐回来了,你说她看见你没跑会不会不高兴?”庄楷笑的狡黠,指了指陈明羽离开的方向。

冯寄秋一惊,急忙回头看过去。那边哪里有陈明羽的影子?那张肉乎乎的小脸顿时皱了起来,苦巴巴的像只包子。

“好像知道她为什么喜欢你了。”庄楷勾起唇角:“真像啊。”

“你说什么?”冯寄秋扭过头,她还是没有放过庄楷,继续追问:“你还没告诉我呢。”

“你问你姐不是更方便吗?”庄楷依旧避而不答:“这次你姐真来了。”

冯寄秋条件反射的一个猛回头,发现又一次被骗,气的跳脚。

庄楷挑衅的耸了耸肩,然后直起腰,靠在了长椅上。

快板随着手的动作,响起了清脆又连贯的声音。

他很久没有吃过槐花了,陈明羽做的更是有五年之久。还真是怪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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