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陆嫣的心里都有些不安。
原本以为季家是不可能再回京了,但最近她也隐隐听到风声,道是皇上有意在赵太后五十千秋之时大赦天下。
大赦天下,这原本与陆嫣是没有关系的,但她突然想到,若是如此,那被流放到岭南的季家人,岂不就要回京了?
这让陆嫣一连好几日都夜不能寐。
当初季家出事时,陆嫣之所以能站出来指责季家,一来是因为她怕被季家连累,二来则是因为她觉得季家经此一劫,是不可能再重回京城,更不可能东山再起了。
既是如此,陆嫣行事自然也就毫无顾忌。
可若是季家人重回京城……
陆嫣紧紧攥起了拳头。
但很快,她又将拳头松开了。
岭南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听说那些流放岭南的人,好些根本都没等到抵达岭南就已经死在了半路上,就算能够抵达岭南,谁知道季家人能不能在那里平安度过十年?
就算皇上真的大赦天下,季家人有没有命回来都说不一定。
退一万步说,季家人真的因为大赦而回京了,可季家早就不是从前的季家了,没有了季太傅,没有了季正和季明,指望着季家那群老弱妇孺,顶多也就是在京城苟延残喘而已。
至于说季家幸存的两个男丁季朗和季睿……
这两人这十年可不是生活在安稳无忧的季太傅府,而是被流放去了岭南,想要维持生计只怕都是难上加难,又哪里来的时间读书?
便是回来了,只怕也就是两个粗俗的普通人而已。
想到这些,陆嫣又重新轻松了下来。
不过……
方才见着那人,到底是不是季卿,这件事,她却是要弄清楚的。
若不是便罢了,若真的是季卿,那她定要将季卿送到她该去的地方!
……
季卿可不知道,自己又被陆嫣惦记上了。
回到杏花胡同,她将自己得到的两封信拿出来看了看,这才又重新将信收好。
虽然现在她还不知道这两封信里到底有着怎样的玄机,以及祖父当初所受的冤屈与安国公到底有没有关系,但她总会查清这一切的。
而且,还得赶在赵太后千秋之前。
季卿还年少时,如今的赵太后还是赵皇后,且还不得先帝的宠,那时季卿也是随着祖母和母亲入宫参加过千秋宴的。
她记得,赵太后的千秋应该是在十月初十,而现在,已经是五月中旬了。
只有四个多月的时间。
季卿的心里有些紧迫,她想着,等今日贺章过来,一定要记得向他借几个好用的人手。
不过……
季卿这天却没有等到贺章。
临近晚膳时间,忍冬入内禀报:“主子,贺大人让人传了信儿来,说是贺大人公务繁忙,今儿就不过来了。”
季卿点了点头,突然想起来,这一下午好像都没见着于嬷嬷,于是问道:“对了,于嬷嬷呢?”
忍冬想了想,“于嬷嬷下午就出门去了,说是想出去买点东西。”
季卿闻言倒也未在意。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这时,说是出门买东西的于嬷嬷去了贺府,在贺章的书房里,见着了说是公务繁忙的贺章。
“贺大人。”于嬷嬷冲着贺章行了一礼。
贺章点了点头:“不知于嬷嬷来找我是所为何事?”
昨日他与季卿在二门外告别,后来是安伯一路将他送到胡同口的,就在他欲要离开的时候,安伯突然说于嬷嬷想要见他一面。
于是,贺章空出了今天的时间,连杏花胡同都没去。
虽然于嬷嬷还没开口说明来意,但其实,贺章已经隐隐猜到了她想说些什么。
于嬷嬷犹豫了一会儿,这才道:“贺大人,老奴此来,其实是有一事想要问贺大人。”
“于嬷嬷有话不妨直说。”贺章道。
他的态度让于嬷嬷心里的紧张得到了些许的舒缓,“贺大人,您……认识贺知周贺老大人吗?”
贺知周,就是当年季老太爷的那位挚友,两人相识于微末,交好了大半辈子,后来还为两家的孙辈定下了婚约。
季卿之前拿到的那块玉佩,就是贺家当时交换给季家的信物。
贺章闻言,沉默了一瞬。
随后,在于嬷嬷有些紧张的注视之下,他道:“于嬷嬷,你说的,正是家祖。”
于嬷嬷原本悬着的心,总算是得以落地。
原来……
贺大人真的就是当初贺家的小公子。
于嬷嬷的心里生出无限的喜悦。
在她看来,这就是上天对季卿和贺章最好的安排。
两人不仅幼时就定下了婚约,在季家遭逢剧变之后,季卿还被贺章所救,又被贺章收留,两人得以相处了整整十年。
若贺章不是季卿的未婚夫,那就算季家将来得以沉冤昭雪,这段经历也必定会对她的婚事造成极大的阻碍,毕竟,谁会愿意自己的妻子与另外一个男子在同一个屋檐之下住了十年?
可贺章与季卿有婚约!
他们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就算仍于礼不合,但那是事出有因,两人又有名分在,外人就算知道了也说不出什么来。
于嬷嬷甚至在心里谢遍了这诸天的神佛。
在没想过贺章就是当初的贺家小公子时,于嬷嬷其实也曾疑惑,十年前的贺章也只有十八岁而已,为何就敢冒了那么大的风险去救被官兵追捕的季卿,并且还在那之后收留了季卿,一收留就是十年。
若是天生就有一副热心肠也就罢了,可任是如何看,贺章也不像是热心的人。
直到现在,于嬷嬷才总算明白了这是为何。
“贺大人,您……”于嬷嬷顿了顿,“您知晓您曾经定过亲吗?”
贺章看了于嬷嬷一眼,然后自书桌的小屉中取出一个锦盒,将锦盒打开,自其中拿出一物来。
于嬷嬷定睛一看,正是一块青玉玉佩。
看到这块玉佩的同时,于嬷嬷只觉眼中都有些酸涩。
这块玉佩,曾经是季老太爷的随身之物,季老太爷将之带在身边几十年,直到季卿洗三那日,替季卿与贺章定亲之时,才将这块玉佩给了贺老大人作为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