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在迟尺间,云青鸾都清晰的感觉到那冷冽的感觉,额间仿佛受到那墨玉的感染,有了一丝丝骨骼分裂的痛楚。
可她不是那种胆怯的人,就这么睁大的杏眼,通红嗜血,直直盯着那圆润寒凉的墨玉,在瞳孔中逐渐放大。
眼前一黑。
“噗”
一股灼热的鲜血落在云青鸾的肩头。
鼻息间,是那股熟悉的草药清香、
冰冷的身躯,被纪淳涩紧紧裹在怀里,司机想用那余热的体温暖化这冰凉的心。
一瞬间,云青鸾大脑空白,反应不过来。
耳边,是纪淳涩沙哑艰难的声音,断断续续:“别怕,我在。”
腥红的血眸,渐渐回归那幽寂的冷色,嗜血在瞳孔上慢慢退却,可寒冷还在。
“大胆淳王,无传召竟敢私自闯宫。”
纪闫睿身边,一直不发一语的李公公,扯着尖锐的嗓音,手中的浮尘直逼挡在云青鸾身前的出尘男子。
世人皆知淳王身子骨有旧疾,多年不层出府,也不善朝堂之事,整日躲在府中静养。
身子骨孱弱,出门都是马车随侍,作为唯一一个被留在上京的亲王,皇上自然放心不下,多次派太医府中查探,都没有什么异样之处。
可纪闫睿一个多疑的人怎么会轻易相信。
如今看着轻易避开宫中守卫,闯入乾清殿的纪淳涩,还能这么迅速机敏挡在云青鸾身前,尽管此时受伤,这也足以说明,他纪淳涩,当今淳王,不是世人口中相传那把无能,清心寡欲。
倚靠在龙椅上的身子绷紧,茶色的瞳孔紧缩,那是不可察觉的威胁存在、
纪淳涩松开云青鸾冰冷的身躯,指尖划过小丫头苍白的面颊轻轻摩擦,幽深的桃花眼满是忧伤,她不说,他便从来不问。
强忍着喉间浓重的血腥,冷白的肌肤上,因为唇瓣的鲜血格外的清晰妖娆。
手背擦过唇间还不断溢出的血液,纪闫睿那十足的墨玉,分明是想要了她的命。
饶是他功力深厚,这么硬生生扛下了,也是免不了要休养一番,胸口微微阵痛,纪淳涩幽幽转身,敛下桃花眼中的忧伤,目光寒凉淡泊,看着面前自己的皇兄,没有丝毫惧怕之色。
周身矜贵清冷的气质,出尘却压迫众人。
“鸾儿她身体不适,皇兄恕罪,臣弟先带她回府了。”
纪淳涩眸色清冷,带着蚀骨的冰霜,不去理会纪闫睿身旁李公公尖锐的嗓门,只是这么冷寂的看着纪闫睿,等着他的回答。
纪淳涩少时就已经名满上京,年少轻狂,天资过人,曾经是先帝最疼爱的幼子,是多少兄弟间忌惮的对象。
可自从过了三皇子之事,他便紧闭府门,不再过问朝堂之事,冷寂的仿佛人间蒸发,那个鲜衣怒马的淳王爷,从此活在世人眼中的病秧子,也是从那以后,才躲过了这残忍的皇室之争。
…
李公公手中的浮尘忍不住轻颤,满心愤怒,虽然知道上京的淳王爷尊贵无比,但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直以养病的名义休养在上京的府邸。
自从纪闫睿登基为帝,他就一直随侍左右,虽然时间不怎么久,可也是皇上身边的贴身公公,宫中太监的首领,受人尊敬,何时见过这样的场景。
被一个欲要闯宫造反的王爷无视。
一个王爷而已,在皇上面前竟也敢如此嚣张。
李公公被纪淳涩彻底的无视心底受不了,浮尘颤颤巍巍,无处发泄的怒火,静静观看着身旁这位年轻帝王的决策。
想想纪闫睿闻言后的暴怒绝杀心底的怒意也渐渐消散,世人不知这位帝王的心性如何,可整日陪伴在侧的他怎么会不晓得。
别看纪闫睿年纪轻轻就稳坐帝位,世人都知道如今太后有两个儿子,一个是当今皇上,一个是如今上京闺阁女子追捧的淳王殿下,可宫中秘闻,当今皇上并不是太后亲生。
为此,皇上还特意查询真相。
再观看皇上对这位弟弟的冷眼旁观,想来也是有几分真。
深宫之中,冷血手段不计其数,多少残忍秘闻被压下来,李公公深知皇弟的果决和狠辣,此时此刻,一定不会轻易放过眼前的淳王和淳王妃,如此胆大敢无招私闯皇宫的,被扣上一个谋逆造反,也只有死路一条。
纪闫睿蜷缩在楠木桌上的手指松开,端过一旁早就温凉的上好白绒雪顶茶轻抿一口。
已经凉了的褐色茶水里,悬浮着一两片拇指大小的茶叶,叶片划过,清水间倒映出纪闫睿的茶色的瞳孔,寂寥无情。
“皇弟说得可真轻巧,一句王妃身体不适就能抹过这乾清殿中的几条人命吗?”
轻抿一口,便放下手中的碧玉茶盏。
眼眸抬起,纤长的睫毛下倒映出一排羽扇,声寂幽凉磁性。
周围原本围成一群的禁卫军,本就骇于云青鸾那几近疯癫的模样吓得不断往后退,如今又跑出来个淳王爷,谁还敢轻易上前。
世人口中的病秧子,如今竟然私闯乾清殿,还能这般急速反应护住这个看似疯狂的淳王妃,再傻的人也都看得出来这淳王爷绝不是那称病抱恙,身子骨羸弱的无能之人。
在场之人都是各个从小习武,淳王爷如今的气息,和那周身散发的冷冽杀意,虽不知武功如何,可也绝对是个练家子。
禁卫军们各个面面相觑,额间豆大的汗珠还来不及褪下,望着眼前被围绕的淳王夫妇,想想刚才淳王妃那一举一动间,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已经丧命的兄弟们。
不断退后的禁卫军,越发显得身前这一排倒躺在地是尸体凸显。
听闻纪闫睿的话,纪淳涩仿佛看不见地上那一排倒躺的尸体,清冷的眸色仍旧不曾转移和怯懦。
…
殷红的唇瓣勾起一抹冷笑,寒凉至极:“皇兄莫不是忘了,父皇临死前的话。”
一直冷言不发,端坐龙椅上的纪闫睿,尽管知道云青鸾此次前来是要杀了自己,也纹丝不动,冷眼瞧着,就算淳王闯宫,也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可如今,因为纪淳涩的一句话,那原本还云淡风轻,品着上好的白绒雪顶茶,修长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直到纪淳涩那轻巧的一句话,一张威严而肃穆的俊美容颜,猛然冷却,冷凝的可怕。
仿佛不知何人触怒了他的无法触碰的底线。
旁人不知为何,可纪闫睿绝对不会不知道,因为宫中所有人都知道,先皇驾崩时除了殿外跪倒一片的后宫妃嫔,寝殿内只有当时成年后的四皇子纪闫睿在。
先皇驾崩时说的话,自然也只有纪闫睿听到了。
因为驾崩的突然,连遗诏都没来得及准备。
纪闫睿茶色的瞳孔紧缩,原本停留在桌上不停敲打的指尖也紧握掌心,那已经嵌在血肉里的疼痛,让他麻木的没有知觉。
怎么会?
浓墨的剑眉紧拧,面容透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严和冰霜,那原本幽暗的茶色瞳眸此时此刻盛满了冰渣子。
那时,明明没有任何人了,怎么会?
纪闫睿怎么也想不到,也想不通,先皇驾崩之时,四周明明没有任何人的,怎么会突然冒出来纪淳涩?
他一定是在炸自己。
纪闫睿一向自负,先皇驾崩明明早已经计划好了一切,纪淳涩当时肯定不会出现在先皇寝宫,一定是他听到了什么风声,所以此时才会这么说。
一定是。
沉思过后,纪闫睿那满眼寒凉,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皇弟真是说笑了,莫要为了你这发了疯、谋逆在上的淳王妃牵扯父皇,父皇驾崩时说了什么,朕自然清楚。”
知道纪闫睿不会轻易承认,纪淳涩也没打算他此时揭露这个不争的事实,朝堂灰暗,他早已无心踏足,可也不代表,任何人都能欺负他身边的人。
更何况还是她。
“父皇说了什么,皇兄自然清楚,可只有皇兄一人知道岂不是辜负父皇一片苦心?”
挡在云青鸾面前的身躯,胸口压抑着沉闷,喉间还不断涌出的腥甜味道,纪淳涩拧着眉,寒霜盛满的桃花眼,像极了冬日冰山悬崖上的冷冽冰渣。
看着纪闫睿那帝王薄情的冷锐,忍不住轻哼,连胭脂般红润的唇瓣也苦涩的勾起。
眼前,一个是他的哥哥,一个是他的王妃。
针锋相对,不是没想过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说出口的话,话里话外都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
纪闫睿紧握成拳的手指,按压在楠木桌下,似随时爆发的火龙。
看着眼前谪仙一般清雅的男子,眸色犀利骇人。
硕大的殿宇,挤满了人群,却冷寂的仿佛空无一人,静谧一片,无人呼吸。
僵持着。
“太后驾到。”
一声尖锐,划破冷凝的空气。
宫中除了这样大的事情,自然逃不过太后的法眼,只是这件事情,不一闹大。
纪闫睿握紧的拳头起身,朝着殿宇外迎着光走进来的华贵雍容的身影,微微俯首,嗓音磁性低沉:“见过母后。”
“你们兄弟俩个,做这样的事情也不怕他人笑话。”迎着光,太后被紫云搀扶着,年迈的身体闻声赶来有些迟缓,毕竟上了年纪岁月,身体越发不如从前。
深紫色的锦衣裹在微微浮肿的身躯上,一贯慈祥的面色阴沉着,尤其是目光落在身侧那看似疯了的云青鸾身上,满眼的厌恶和鄙夷丝毫不加掩饰,就这么赤果果的流露出来。
连说出口的话,鼻息都是怒意:“淳王妃身子不适就速速回府,莫要在此发疯惊了龙驾。”
咬牙切齿的话,到了嘴边,实在是不想说出口,这样的一个女子一开始太后本就不喜,听闻紫云和安书瑶讲述,越发厌恶,如今又闹出这档子混事,害的她的儿子淳王要来擦屁股,护其左右。
太后怎么能忍。
可如今,只有先把此人弄出皇宫,不然这件事情,一定会闹得不可开交,她的儿子不能受此粗野之女的牵连。
太后严厉之词,话语间透露着不可抗拒的威严,眼前此事,说大了,就是谋逆造反之罪,如今让太后说得,小的如淳王妃身体不适险些造成兄弟间不合。
姜果然是老的辣。
场面之上,纪淳涩和纪闫睿还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怎么着都是有些割舍不断的血脉亲情。
如今乾清殿中都是自家人,这件事情可大可小、
太后如今发话了,纪闫睿迫于方才纪淳涩的话语还纠结万分,如今有了一个台阶,自然顺势而下。
毕竟,那件事情,无法闹大。
“既然母后也惊动了,看来弟妹闹得确实荒唐了,这次就罚其闭门思过吧!朕还有奏折要阅就不陪母后了。”
纪闫睿一番话呀,说得不疾不徐,可隐藏在低沉磁性话语后的,只有无尽的冷漠寒霜。
云青鸾的体力早就撑不下去,一路不停狂奔至此,本就没有恢复过来的身子又受了极大的刺激,体力耗尽,面色惨白,顺势滑落在地。
纪淳涩闻声,急忙上前顾不得喉间溢出来的血腥,紧紧抱着昏迷的云青鸾,头也不回的朝着殿外而去。
也不看看前来为他解围的太后娘娘。
…
太后看了看自己那依旧冷若冰霜的儿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仇人。
这么多年了,他总是这样一副目中无人的冷傲,到底要她这个母亲怎么做,他才会正眼瞧一瞧自己?
慈祥的面容再也绷不住了。
闭了闭那无力的眸子,吩咐着紫云一同出了乾清殿。
偌大的殿宇,被禁卫军拉出去的几具尸体,看着那没有其余伤口,就惨死的兄弟们,手扶上那睁大的双眼,再落下,死不瞑目的双眸已经紧闭,指尖划过脖颈处那一丁寒凉。
看着那黄色肌肤上,闪着的银亮,不过丁点大的红色小点,不注意根本看不出来,这伤口隐秘却致命,禁卫军忍不住唏嘘。
拖着尸体无声退下。
这仿佛一场闹剧般,就这样结束,却平白搭上几条无辜性命。
空旷的乾清殿,方才还热闹非凡,不过一个时辰,静的出奇。
金銮殿宇,琉璃瓦盏,折射出来的金色冷光,渗人心寒。
上好楠木案桌前,堆积如山的奏折才梳理到一半,案桌前修长指尖旁的翠玉茶盏已被换了新茶,还冒着徐徐白气。
乾清殿中只剩下纪闫睿和李公公两个人。
反派娘娘又嚣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