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49章,九重春(十一)(1 / 1)世有沉书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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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两年大楚朝中不太平,皇室式微,宰相党势力渐盛,在与其分庭抗礼的政治斗争中,陈皇后没少为皇帝出谋划策。

最后在陈文熙的妙计之下,一手壮大起阉官,以分权宰相之势。可日渐崛起的阉党,弄权干政,又成为一大祸患。

举目望去,朝野动荡难安。

而在这动荡之中,韬光养晦、隐忍不发的昔日长凌公主,如同暗中伺机而动的毒蛇一般,慢慢露出了她的尖利獠牙。

*

藏山寺后山的八角亭中,昏黄朦胧的月色下,一位身着天青色披风的纤细人影靠坐于白玉石桌之旁。

而通往后山的小径之上,数道身形匆匆拾级而上。

“人都来齐了,殿下。”率先走到萧衾面前说话的,是曾经在她身边服侍过的宫人渊虹。

接着,左青炀也沉默地走到了她的身后站定。

“辛苦诸位。”萧衾慢慢开口,一语双关。“过去两年,诸位皆对我扶持帮助良多,我避世在此已有多时,如今也该到结束隐居之日了。”

“殿下言重。”诸人皆抱拳作礼。

其中一人黑衣蒙面,锐眸如剑,低声问道:“殿下,三日之后……会不会太过匆忙了?”此人乃是大内暗卫邢华,幼时便与萧衾交好,陈文熙教训萧衾那日,便是他传信给左青炀。

萧衾却冷面如玉,沉声道:“时机已到。”

二月初六,还有三天,就是惠后的忌日。

时机正好,不必再等。

执金吾严振将皇城布防图自袖中拿出,递给渊虹交由萧衾,道:“臣为得此物,着实费了点心思,届时殿下亲领秘府中人进宫,或许会有用到此图之处。”

此人官职位同九卿,掌管北军,负责宫外戒司,京师治安,防止出现水火之事。下属官员有武库令,负责看守和监管储藏兵器的仓库。

他话中所提及到的秘府,则是一处专司暗卫和死侍的地方,邢华即是出身其中。此处就在皇宫之侧,这地方,从还未及笄之时萧衾就开始接触,如今深入其中已有七八年之数。

“朝中党派相争严重,殿下此时动手,只怕新朝会有诸多艰难。”说话的是中立之流谏议大夫宗昭,因秉性刚直不折,在朝为官颇为不顺。

“瞻前顾后,终难成事。”萧衾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淡声道:“如今朝纲已然败坏到了如此境地,再怎么也不会比现在更混乱了……大人,此刻若在谷底,我们所做的,只会是在往上爬。”

一番话让宗昭颇受触动,他应声道:“微臣明白了。”

计划周密后,众人都一一散去,最后就只剩左青炀还留在原地。

“还有事吗?”萧衾微微偏过头,问雕像一样沉默站在她身后的男人。

左青炀从她身后绕到她面前,接着单膝跪了下来,伸出手牵起她的握住,仰着头目光湿漉漉地看她,像个讨要糖吃的孩子。

他哑声道:“殿下,我很想你。”

虽然他还能见到萧衾,但也只是在众人议事的时候才能见到一面,然后又为了去部署计划,不得不匆匆离开。

如今大业将成,终于可以稍稍松口气,多看她两眼了。

萧衾似笑非笑,不动声色抽出手来,说道:“耐心一点,往后便可日日常见,不是吗?”

左青炀笑着低头,却看见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不禁暗自怅然若失。

他自以为很了解她,能读懂她的全部心思,但许多时候还是会猜错。他曾以为她是恨自己的,但萧衾却仍愿意见他。

他又认为她是在恨陈文熙和皇帝,但他还是错了。她恨的——是整个萧氏王朝,是那紫金之城和无上皇权。

她要彻底摧毁它们,然后按照自己的心意再去重建。

左青炀知道她的心思以后,曾对萧衾说过一句话:“你想登上那个位子,尽可放手去做。”

他不在乎她的野心勃勃,只要能陪在她身边。

实际上,左青炀也没有任何选择。明知道事成之后,很大可能她会将自己弃之如敝履,但为了她的原谅为了她还愿意看一眼自己,他别无选择。

唯有一路追随,助她荣登宝位。

*

二月初九,血月高悬。

本该皎洁的月亮,颜色通红挂在天边,如上界神明在滴血一般,一旦看久了只令人生出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

楚都驿馆之中,一双修长如竹的手打开窗子,而后站定在窗前缓缓抬首望向天边月,容颜俊美不似凡人。

“血月现,是为大凶之兆,预示灾难。”身后有人无声无息走到他身边,说了这样一句。“王爷,也许我们不该在此时来到这里。”

史杂记曾有记载,血月现世,王朝气断,杀机起,坠狱开。

室内安静半晌,白慕最终只闻一声低叹:“今日是惠后娘娘生忌……即便不能见她一面,能离她近些也是好的。”

段承瑞这个侍卫说对了,他们不该来。

红色月亮为至阴至寒之相,道家古书中言,此象兆示人间正气弱,邪气旺,怨气盛,戾气强。

天下动荡,火光四起。

风云剧变,山河悲鸣。

一字不差。

紫金之城中皇帝和宫妃还在安享着不堪一击的太平,暗夜中的无数身影已经在血泊中夺取王城。

待到皇帝萧鼎见到连滚带爬地哭喊着——“皇上,叛军已经攻到殿外了”的小太监时,大局已定,为时已晚。

下一刻,殿门被人从外面轰然推开,金甲加身、劲装干练的昔日长公主手持长剑,眉目凛冽英气,通身不加掩饰的杀意,剑身染了几缕殷红,银光闪烁的剑尖不住地往下滴着血。

殿外,左青炀及其麾下皆为历经过沙场生死之军,骁勇善战非寻常人可比,始终居于上风,死死压制着终日疏于训练、已经被皇城养废的南军。

而在萧衾身后,秘府死士、和执金吾严振带领的北军一拥而入。

“你……你怎么敢!”皇帝满脸的惊惧交加,忍不住往后倒退了两步,高声骂道:“孽障……朕当初真该杀了你!”

萧衾点点头,忽然说道:“过往身在藏山寺,没来得及恭贺父皇得子呢,今日便在这里送上了……对了,父皇真的能分清是不是自己的种吗?”

皇帝脸色骤变:“什么意思?”

萧衾好心为他解释道:“父皇不是喜欢儿子么,我特意为你挑的——你那个宠妃,入宫之前就已经有了,这样一来就省下好多事不是?”

说着,她轻声笑了起来:“只是不知道,给别人养儿子的感觉如何呀?”

萧鼎半天没有缓过神来,巨大的冲击使他走向萧衾的时候甚至趔趄了两步,他抬手指着她,气得连嘴唇都在发抖:“你这个混账东西!不仅偷天换日混淆皇室血脉,还竟敢公然篡权夺位不顾伦理纲常……你就不怕史书留名遗臭万年吗!”

“拋妻弃女之人仍高枕无忧,肃清朝野之人何惧之有?”萧衾微微一笑,垂眸掂了掂手中染血长剑,再抬眼的同时一剑用力掷出,竟是直插皇帝胸口。

殿外哭声震天血流漂橹,眼前生父胸前血流如注,然而所有人眼里只看见——他们精致面容柔美的殿下却冷血如斯,竟丝毫不为所动,甚至唇角微勾道:“撑着点,太医随后就到。别那么着急就死——她应该不想那么快再见你,也省得脏了她的轮回路。”

萧衾看着皇帝捂着胸口呼吸渐渐艰难,心里却在想,再杀一个人……只要再杀一个人,丧母之仇、受辱之恨,就全都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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