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风华眨眨眼，沉着脸儿不想说，见小慧执着地看着她，无奈地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是他喜欢的？”小慧试探着问。

“我喜欢的，他喜欢《怀念战友》。”说着，谢风华的眼圈就红了。

小慧心里也挺难受的，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希望能给予一些慰藉。

停了一会儿，谢风华忽然道：“他唱歌特别好听。”说完，又陷入了深思。

可能是想起了他们在一起的美好时光，谢风华轻轻哼唱起来：“冰山脚下是我可爱的故乡……”

没想到，谢风华唱歌如此好听，即便是小声唱，依然能听出她嗓音独特。

邻桌的人，听见有人唱歌，禁不住停下说话，倾听起来。

这年月，人们的文化生活极度匮乏，学校的学生过个六一，都能招来很多观众，就别说这种专业级的演唱了。

谢风华唱得忘情，声音渐渐增大，她的眼中，闪出一丝柔情，一丝甜蜜，歌声，也更动人心弦。

声音一点一点传开，餐厅里越来越多的人在倾听，最后，静悄悄的，只有谢风华的动情演唱，到了歌曲的高、潮部分，她竟然站了起来，完全放开了声音，大厅里，飘荡着她激昂、深情的声音：“当我永别了战友的时候，好像那雪崩飞滚万丈……”

大概是好长时间不唱，高音区谢风华的气息略有不足，声音也不像女歌手那么甜美，但歌声里的那股思念、悲凉、为了爱不顾一切的情感，却更加感动人。

歌曲到了尾声，谢风华已经泪流满面，哽咽了起来，歌声渐息，她忽然大哭起来，小慧急忙抱着她安抚，谢长风也不停地为姐姐拍背。

大厅里先是落针可闻一般的寂静，不知谁拍了一下巴掌，顿时引爆了鼓掌声，都能将房顶掀起来。

几乎所有的人，都站起来朝这边看，谢长风只好举手向大家致歉：“对不起，打扰了！打扰了！”

有人希冀地道：“再来一首啊！”

谢长风做了个流泪的手势，一个劲地表示歉意，好一会儿，餐厅终于平静下来。

谢风华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喃喃道：“孙轩，我会唱你的歌了，你刚才听见了没有？我能唱出那个味儿了，我能了。”

餐厅经理跑过来，谢耀东一伸手拦住了他。

“我没有别的意思，她唱得太好了，我就想问问，她能不能来我们餐厅唱歌，你知道不？这里以前每天都有乐队伴奏、现场演唱的。”

“我知道，回头我再和你联系，现在，你别打扰她。”

经理伸脖子看到谢风华趴在小慧怀里，哭得很厉害，只得点头：“好好。”

他转头走了，都走了几步了，还是压不住好奇，他又回头问：“她的战友是不是牺牲了？把我都唱哭了。”说着，他还指指自己的眼睛。

谢耀东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经理离开，那经理满脸遗憾地走了。

餐厅恢复了正常，服务员很快送来餐点，那个经理又来了，拿着一个热毛巾，还有一束花儿递给谢风华：“有一位解放军同志送你的。”

小慧很惊奇，这年月，就有花店了？

谢风华依然坐着，一声不吭，小慧帮她接过来，原来是绢花，跟真的似的。

“他人在哪儿？”

“已经走了，他说，唱得太好了，他特别感动。”经理道。

小慧拿着毛巾帮谢风华擦脸，她似乎被惊醒，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自己拿着毛巾仔细地擦了脸和手，唱了一首歌，又哭了一场，她耗费了很大的精力，神情颇为疲倦。

谢长风急忙将她的餐点放过去。

谢风华的心中或许不那么压抑，她慢慢吃起来。

谢长风和谢耀东看到了，对视一眼，脸上满是欣慰。

吃过饭，四个人一起出来，一边推着谢耀东送他回去，一边聊天。

“姐姐，你唱得太好了。”谢长风感慨。

“就是，姐姐，你停下不唱，真的太可惜了。”

谢风华低着头，一声不吭。

“姐姐！”小慧很同情她，也很喜爱她，就摇着谢风华的胳膊，“姐姐，是他教你这样唱的吗？”

“嗯，他很小就开始学习，唱歌技巧很好，都是他教我的。”

“姐姐，那你不唱了，岂不辜负了他一片苦心？你要知道，你不仅是为自己而唱，还是为了证明他的能力而唱呢，或许，他在天堂里，听到你唱歌，会特别骄傲，毕竟，你是他教的。”

小慧的话触动了谢风华，她喃喃道：“是吗？”

“肯定是的。”谢长风赶紧附和。

谢风华好一会儿没说话，忽然放开声音唱起来：“冰山脚下是我可爱的故乡……”

她一边唱，一边哭，情绪激动，谢长风和谢耀东都紧张地看着，小慧也拉着谢风华不敢放手。

谢风华唱完，哭了一会儿，小声给小慧道：“谢谢你，你说得对，他花了很多心血教我，我不能这么沉沦，我要把他的歌，唱给大家听，我不光为我活着，我还要为他活着。”

“还要我，还有爷爷，叔叔。”谢长风急忙接茬。

“还有我呢，姐姐。”小慧拉着谢风华的胳膊撒娇。

谢风华微微笑了一下，路灯朦胧，照着她漆黑光润的眼睛，是那么美丽，美的令人心疼。

谢耀东到了，他看看天色：“小华，你和小慧今晚就住那边吧，这会儿电车少了，小风分别送你们，很累的。”

“可是，米粒还在等我，怕她担心。”

“打个电话给她，胡同口那边，有个公用电话。”谢耀东朝后指了指。

“行吧。”

小慧也愿意陪伴谢风华，她被她的歌声，深深打动了。

“哎，叔叔，我想起一件事，你能借到录音棚不？给姐姐灌张唱片，或许还可以发行盒带，现在录音机特别抢手，很多人都希望有一台，我想，盒带应该也会大卖的。”

谢耀东呵呵笑起来：“你一会儿一个主意，行！谁要你让叔叔赚了很多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