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陌一个人在山顶坐了很久,直到太阳开始有了温度,她觉得腹中饥肠辘辘,这才返身下山。
看着熟悉的山路,她忽然想着,这条路已经走了太多次,没啥意思了,不如今天从另外一边下山,兴许还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另外一条背阴,是条野路,野草荆棘丛生,她顺手拾起一根树枝当做开路杖,一路哼着歌下了山。反正现在天还早,如果走到无路可走,大不了原路返回好了。
带倒刺的山藤无比锋利,刮破了秦陌的手背和衣裳,途中还不小心摔了一跤,发髻都摔歪了。路过一眼山泉喝水的时候,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秦陌忍不住笑了起来。整整齐齐地出门,披头散发而归,流觞看到了肯定要要数落她的。
就在这时,她忽然在水中看到了一些熟悉的影子,她抬头四顾,发现靠近山泉边的潮湿山坡上长满了某种白色半透明状的菌类。
她连忙踮起脚伸手揪了一朵,定睛一看,整颗心都砰砰砰地跳起来。
天哪,竟然是白玉猴菇!
这可是可食菌类中的极品,营养价值极高,在原来那个世界,品相好的白玉猴菇干能卖到一万块钱一斤。并且这种菌类非常娇贵,人工很难养殖,无法量产。
秦陌干事一向不喜欢拖泥带水,她二话不说脱下身上被荆棘刮出一道道小口子的罩衫摊在地上,手脚并用爬上半坡开始摘起了菇子。她信奉可持续发展,只摘大个头的,一些小的忽略不计。
不一会就摘了满满一堆。
真是奇遇啊!
秦陌用树枝挑起那些牢牢包在罩衫里的菇子,眉眼带笑地下了山。
刚走到村头,就看到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乱转的曲水,她远远地瞧见秦陌,疾步跑到她面前,拉着她的手,“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
“怎么了?”
秦陌不明所以。
“小姐你跑哪里去了?我们还担心你是不是被那王显贵给抓走了,流觞姐姐去庄子的另一头找你了,杏花回家找了她小叔要去和王家要人呢!”
秦陌不禁满脸黑线,心中暗怪自己虑事不周。
她把战利品交给曲水,折身去了王家。
王显贵家门口早已乱糟糟地聚了一群人,把那王家围了个水泄不通。王显贵原来住得那个全村最大最气派的院子已经被秦陌一把火烧了,至今无力修缮,只是在旁边临时盖了两间草屋先凑合着。
秦陌此时灰头土脸,挤在人堆里,一时竟还没人认出她。
只听得前方周水生那洪亮的声音说道:“我们已经报官了,王显贵你个老王八要是还不把七小姐交出来,我们就把你打出周家庄,宰了王大宝那个小王八,让你们王家断子绝孙!”
秦陌狂汗。
还好自己不是很在乎名声,不然这未婚姑娘被人绑去,要传到京都,她岂不是要自裁谢罪?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她听说王家绑了杏花,她会那么愤怒的原因。
在古代,女儿就像风中的芦苇,要毁掉,简直太容易了。
秦陌并没有急着出去解释,而是笑眯眯地抄手站在人堆里,事不关己般和大家伙儿一起看起了热闹。
她知道周家对王家的仇恨,这种恨并不是当时自己的那把火可以消弭的。
此时正值午后,青壮年都已经下了地,留在村里的尽是一些老幼妇孺。
王显贵急得跳脚,却像是做贼心虚一般,连门也不敢开,只是躲在屋子里破口大骂道:“姓周的你放屁!你哪只狗眼看到老子绑了七小姐!全他妈的是你在栽赃陷害!”
“你个老孙子!你没绑七小姐你躲在家里不敢出来见人作甚么?有种你出来啊,咱们当面锣对面鼓地说道说道!还是你做了那亏心事,没脸出来见人?你那倒霉的兄弟已经替你去坐牢了,我看这次还有谁还能帮得了你!”
周水生像是料定了他不敢出来,句句紧逼。
那头王显贵只是满口污言秽语地东拉西扯,其间还隐隐约约夹杂了几句女人的抽泣声。
秦陌忽然福至心灵,如果她没记错,王显贵的丈母娘病了,老婆此时应该在娘家照顾老母亲。那么这屋里的女人……敢情这周水生是打着自己的幌子捉奸来了!
秦陌有些好笑,她索性一撩裙角,在旁边树荫下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有个红光满面的老婆婆笑嘻嘻地走过来,往她手里塞了一把瓜子,嘴一努,示意她也分自己半块石头坐一坐。秦陌拿人手软,连忙往旁边挪了挪。
老婆婆给她的并不是葵瓜子,而是这里夏天常见的一种水瓜的籽,皮厚不好嗑,肉少而寡淡,庄稼人吃食少,故而当个宝。
秦陌却嗑得津津有味,一边伸长了脖子瞧着前面的动静。
“你猜这姓王的为什么不敢出来?”老婆婆和秦陌一样一边嗑瓜子一边瞧热闹,一边还不忘和她八卦。
秦陌装糊涂:“他怕出来周家三叔打他?”
老婆婆哈哈大笑:“是啊,缺德事儿干多了,怕天怕地怕出门被人打!”
“姑娘你看着眼生啊,不是我们这个庄子的吧?”
秦陌心想,这老太太也太八卦了,惦记着那头热闹的同时还不忘打听自己。她打着马虎眼:“我过来走亲戚的。”
老婆婆一脸高深莫测地看着她,笑而不语。
秦陌被她看得心里发慌,连忙转移话题:“那婆婆您怎么称呼?”
老婆婆又嗑了粒瓜子:“我是李秀才的娘,村里跟你差不多大的都叫我李婆婆,你也可以这么叫。”
秦陌连忙起身恭恭敬敬地喊了声李婆婆。老太太仿佛很受用,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再看,就只是一个寻常的邻家老太太,哪里还有半分适才的深沉。
一老一小坐在一起又嗑起了瓜子。
那边周水生已经带人在撞门了。
王显贵终于憋不住,“哗啦”一声打开了大门,他故作镇定地说道:“你今天要是找不到人,我就是去衙门敲登闻鼓也要讨个说法!”
周水生并未进门,那边早已有人从屋后扭了一个衣衫不整的妇人过来。
王显贵一见,脸登时黑如锅底。
周水生冷笑:“这弟弟才因为强抢民女下了大狱,这哥哥就迫不及待地照顾起弟妹来了!”
周围人不由指指点点起来。
“这王显富家的也太不要脸了,大伯的床也爬。”
“一个巴掌也拍不响,依我看啊,就是一家子的腌臜货!”
“一对狗男女,丢人都丢到十八里地外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