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阳城入了十月,就很少有雷暴雨,但也不是没有。
老天爷偶尔还是会不分季节的发一次狂。
庾挽年就是被这发狂的雷声惊醒,醒来时,天已大亮。只是下着暴雨,黑沉沉的。
昨晚靠着柱子睡着的风翘和茶烟已经不在,想来是醒了。
庾挽年爬起来,唤了一声,外面立马有了动静,她低头,看到脖子上多出来的玉佩,心一跳,赶紧塞进了里衣。
洛溪年送个玉佩都这么执着。
风翘进来,面色沉重,“郡主...广郡王来庄子上了!”
什么?
她马上想到了洛溪年,后背忽的发凉,紧着嗓子问道,“他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的庄子里?昨晚庄子上可有动静?”
“昨晚深夜来的!奴婢问了晚霁,好像也没发生什么事情。”,风翘也搞不清楚,“许是安神香点多了,茶烟跟我都睡死了过去,是晚霁来叫的人。
王爷看郡主睡得沉,就吩咐少些动静!”
“啊...”
这...
“王爷...可说来庄上为了何事?”
风翘摇了摇头...
“王爷虽没说...但...”,风翘咬了下唇,“但估计关系重大,因为...止戈大人受伤了!”
什么?
庾挽年心都吓了掉半个,“那..那赢扶川他有没有...”
“没有!”,风翘打断她后面的话,“王爷安好!”
“快...”,庾挽年滚起来,“更衣梳妆去见王爷。”
收拾好,冲到赢扶川落脚的屋子,外面有几个人守着。
她本一鼓作气,可临了...又觉得自己太过着急。
其实她不在乎洛溪年怎么样,她只关心会不会牵连到她。
可到都到了,只能硬着头皮上,她在门口跪了下去,“年年贪睡,不知广郡王深夜驾临,请王爷治罪。”
赢扶川坐在正位上,翘着二郎腿看着门口的人儿,没有马上回话。
沉默是最煎熬人的,要是按着赢扶川传闻中的脾性,定她个通敌卖国之罪也不是不可能。
庾挽年已经僵直,脑子想着一万种应对之词。
“你走吧...”
赢扶川嗓音淡凉,“我不是故意要打扰你,只是止戈重伤,不得已在你这里落脚片刻,等过几个时辰就要回城,你不用紧张。”
听着这话的意思,是没有让她起来,更没想让她进去。
石砖咯得膝盖疼,庾挽年挪了挪,大声问道,“敢问王爷,止戈大人是怎么受伤的?可要年年找一个大夫来?”
“这些都不是你能问能管的...你要是能在这荒凉庄子里找到个好大夫,太阳都要从西边出来了!”,赢扶川拒绝的同时表达了对她的不屑,“走吧...别打扰我休息,等素谷到了,我就回城,至于止戈,他伤势过重,先留在你庄子上。”
啊...这...
听着这表面的意思,是不打算跟她拉扯,那就是跟她没关系。
那行吧...咬着牙起来,灰溜溜回自己的屋子。
赢扶川说到做到,素谷叽叽喳喳到了庄子上之后,他就马不停蹄的回了城。
止戈伤势是真的重。
这是茶烟去给素谷打下手回来后,给庾挽年递的信儿。
“也不知道是遇了什么歹人才能伤成那样。”,茶烟灌了一口茶,“当初的洛溪年,也不过尔尔。”
这么重?
庾挽年眼皮猛跳了几下,想了想,还是去找了素谷。
这人只有严肃的情况下才会安静,而他这会儿仰坐在凳子上睁着眼一言不发,连庾挽年进来都没发现。
这可不得了,她在旁边坐下,半开玩笑问,“看着素谷神医这个状态,不会是止戈治不好了吧?”
“瞎说什么呢!”,素谷立马来劲儿,“你们主仆别净想着让我砸招牌。”
哦...那就是救得活!
既如此,庾挽年就放心了。
她亲手给素谷斟茶,接着问,“那止戈要多久才能恢复,王爷走的时候也没吩咐什么,总不能让我一直在这庄子上待着,等止戈恢复才能脱身吧?”
“不至于...扶川是把止戈托付给我,你只是给我们给个住处,行个方便!”,素谷摆手,“你好歹也是一个郡主,怎能去将就一个侍卫。你要走随时都可以。”
“当真?”
“当真!!”
哦...那行吧...
她本来是想在庄子上多玩几天的,可现在哪有这个心情?
但她等到止戈清醒,才准备回阳城。
走之前,她去见了止戈一面。毕竟,有些问题,问止戈,比去问赢扶川要容易得多。
人苍白无力的躺在床上,但还想着给规矩问安,庾挽年怕他又有个什么好歹,赶紧让风翘压下。
“止戈大人...明日我准备回城,所以来看看你,回去也好跟王爷交代。”
“止戈,谢郡主惦记!”
“大人客气了~”,庾挽年语气温柔,“我是见识过大人的本事的,这次看大人伤得如此严重,可见这歹徒有多丧心病狂,不知王爷...可有把他们缉拿归案?”
止戈眼皮微挑,默了片刻,才回道,“说来也可惜,王爷带着众多下属跟了这么久,最后还是让他们逃了,王爷还损失严重。”
哦...赢扶川带着人跟了很久?
那...是不是说明...他是知道洛溪年行踪的...可他,却没在她庄子上动手。
想到这里,庾挽年心脏猛的沉落,她暗暗咬唇,接着问道,“既然王爷都跟了这么久,怎会又让歹人跑了?”
“按理来说是不能让人跑了...但...”,止戈顿了顿,“但王爷对这件事情有了顾虑,下手未免留有余地。”
“哦...这样啊...呵...”
庾挽年嗓干涩,说不出话来。
她总是摸不透赢扶川到底在想什么,他是故意放过?
从止戈嘴里得到了答案,却没能让自己心安,所以当天,庾挽年就启程回城。
回了府上休整半日,茶烟就从外面打听消息回来了。
她说,太子昨日回阳城,一落地,就直奔皇宫面见皇帝。
中间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但皇帝震怒,传了好多官员进宫,为首的就是昌文侯及他家的几位爷。
这会儿还被困在宫里呢。
庾挽年不懂也不去钻研朝政,但几句闲言碎语还是会传进她耳朵里。
太子几月前就去临南治水、平民怨。如果只是这单纯的治水,早就应该回阳城,至少中秋是该回来的。
可太子的归期一拖再拖,整治临南官场,直到现在才回。
而临南其实就是士林根本,大兴排的上号的士林大族,大多出自临南。
昌文侯闾家,士林之首,宗祠就在临南。
士族,在过去的百年间,享有无上的特权,他们生来高贵。
可皇帝的每一寸江山都是靠自己的铁血手段打下来的,他看不上士族子弟的作为。
他不喜士族,这谁都看得明白。
可国之初立时,靠的就是士族,所以就算不喜欢也不能太快过河拆桥。
直到现在,太子大刀阔斧的清算,大抵是有皇帝的支持在里面吧。
在这节骨眼上,庾挽年也不敢直接去赢扶川面前晃悠。
这样过了两日,庾挽年没通知宫里,直接拿了宫令进宫。
她姑姑庾清,明显不欢迎她,她说,“最近宫里宫外都乱成一锅粥,你不好好待在府里,进宫凑什么热闹?”
“我想你还不成?”
“大抵是不成!”
好吧...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庾清问。
“没有吧...”
总不能说,她进宫是为了偶遇赢扶川吧?
“就是无聊...”,庾挽年起身,“我去找媚景姐姐玩。”
“你跟她熟?”,庾清的疑惑发问,被庾挽年甩在了脑后。
就当没听见了。
她跟白媚景不熟,只是想去一趟凤安宫,也好长时间没给皇后请安了。
可到了地儿,宫女却说皇后在和长公主说话,不方便!
哦…那就真的只能去见白媚景。
凤安宫是中宫,为了匹配中宫地位,宫殿大得出奇。虞挽年在自己的小门小府待惯了,感觉走了许久才踱到月拱门前。
还没跨进去,就听到了白媚景清甜温雅的笑声。
她很少这么笑的,至少虞挽年是没听过。而逗她笑的那声音,却让虞挽年熟悉不已。
是了…就是赢扶川!
她本是来偶遇,没想到真的遇上了,只是听着里面的动静,好像不适合去打扰。
虞挽年抬了抬手,让后边的人停下,压住要去禀报的宫女,“别打扰了王爷和白小姐的雅兴,本郡主,改日再来。”
宫女搞不清所以然,只能不动。
可不想就着说句话的瞬间,止冥却像风一样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来,虞挽年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拱手说道,“郡主…王爷说,让您过去东宫一趟,太子殿下和娘娘甚是想念郡主…”
呵…
虞挽年似笑非笑,“王爷知道我进宫?”
“王爷耳清目明…自然是知道的…”
这话说的…
人没见着,倒是安排得明明白白的,还真怕她进去坏了气氛不成?
呵…
虞挽年终究是笑出了声,“知道了…这就过去,定不会打扰打王爷。”
东宫更远,好在今日天气不冷不热,舒服很多,风翘给她拢了拢披风。
“茶烟…你去花房看看,我以前养的花怎样了!”,虞挽年吩咐,“差不多了,就来东宫找我!”
茶烟不同于风翘和晚霁,她活泼好动,宫里有好多小姐妹。放她出去跟人家叙叙旧,还能打听一些消息。
去东宫要经过御花园!
她在御花园里遇到了赢沫。
这个十八公主,似乎长高了点,但又清瘦了许多。她娘本就是名动天下的美人儿,这下看着,更楚楚动人。
虞挽年想避开她,毕竟她们两个之间恩怨太多,碰上难免浪费时间。
“虞挽年!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