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我问。

“我阿妈说不想见到我，让我滚……我是不是特别让人讨厌？”伊格低头讪讪然道。

我顿住。

记忆中他的总是笑嘻嘻的模样，这突然的感伤倒让我有点猝不及防。

“怎么会！”我伸手揉揉他脑袋瓜子，“这世上没有父母会讨厌自己的孩子，你阿妈也一样。或许她就是想一个人静静，等想通，自然就变回来啦。”

伊格眨了眨眼睛，扬起笑容点头嗯了一声，“我听阏氏的。”

马市所在地在城外，主大街是前往马市的必经之地。

虽说我们起来得早，可到达主大街的时候仍旧被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给挡住了。

“我觉得走路过去，可能会快一点。”

我撩开车帘望着两边穿梭而过穿着各种奇装怪服的人群道。

“好。”莫小野叫停马车，我们走了下去。

我发现街面上穿白衣服戴白帽的人居多，伊格告诉我，这些是从西边来的波斯人。

“那这个呢？”我指着穿长衫戴玄金帽的人问。

“这是中原人。”伊格道：“跟阏氏来的一个地方。”

“出来了，也该换个称呼了。”莫小野道。

伊格吐了吐舌头，嘿嘿笑道：“叔叔，婶婶！”

莫小野满意地摸了摸他脑袋，望向我，“你有什么想买的？”

我环顾四周，东西很多，精致稀奇的不在少数，一两眼根本看不完。

我朝附近一个波斯商贩走去，小摊上摆满各种奇形怪状的风铃，都是用贝壳串联成的。

我一眼就相中左边角落的十字架风铃。

我将风铃娶了下来，仔细把玩。

波斯商人在叽里咕噜说着些我听不懂的语言。

“婶婶，你真有眼光。”伊格道：“这可是骨铃。”

“骨铃？”

“就使用兽骨做成的风铃啊。”伊格道：“风吹骨响，故人归来。在我们草原，有个习俗。家中有远征在外的，都会挂上这样的骨铃。老板说，你手上这串，是用雪豹的骨头打磨成的。多兰山上的雪豹是世间少有的珍兽，能找到一只，十分的不容易。”

伊格话音刚落，那波斯商人便从右边解下个一模一样的，用不大标准的中原话道：“好事，成双！”

我接过，望向莫小野。

“多少？”莫小野问商人。

我抱着骨铃心满意足地朝下一个摊位走去。

那是个卖丝巾的摊子。

丝质的长巾，在人群掀起的微风中轻轻摆动。

这让我莫名想起春牧时伊格跟孩子们玩老鹰捉小鸡时的场面。

当然，那些彩带并没有眼前的丝巾面宽，也没这么多繁杂精致的图案，甚至连边角都不整齐，像是胡乱从某块大布料上随意扯下的。

渐渐地我脑海中的画面，由孩子们在阳光下追逐的身影变成一张躲在角落里充满仇恨的脸。

我的臂膀隐隐作痛。

“啊——！”

一个尖锐的叫声穿透我耳膜。

目光所及范围，有东西从人群中飞了出来，在半空飞速坠落。

我条件反射般扔下手中东西朝声源方向飞去。

我把人接住了，可由于下坠力道太大，落地时我没站稳，差点摔倒，幸得莫小野在身后搀住。

下坠的是一名少年。

那孩子瑟缩着身子，一副余惊未定的模样。

我正想安慰他，不料，他竟挣脱我的手，窜进了人群。

“快拦住！别人她跑了！”几个壮汉赶了过来，看到我们先是愣了愣，望着即将消失在人群中的身影，他们选择追了上去。

“那个人，有点眼熟！”我道。

“是萨琪玛。”莫小野道，“刚追她的是桑达部落的人。”

“她这是……要逃婚？”我拧紧眉头。

“你没事吧？”莫小野问。

我摇头，望向他身后，“伊格呢？”

莫小野愣住。

“叔叔！婶婶！”

一个声音从莫小野身后的人群穿了过来，不一会儿一个小脑袋瓜崩了出来，喘着气，十分严肃道：“你们怎么突然就跑了！你们知不知道，人这样多，很容易将我弄不见的啊！”

我无奈苦笑，蹲下身子揉揉他脑袋瓜瓜道：“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咕噜噜～

一阵清晰的肚腹声迎面扑来，我和他都愣了愣。

小家伙的脸顿时绯红，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望向四周。

“这样好了，为表示我诚挚的道歉，我请你吃好吃的。”我站起来伸出手。

“真的？”小家伙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脸上又变回笑嘻嘻的模样。

“骗你做什么？”我望向莫小野身后散发着喷喷香气的烤肉摊子，口水顿时一流三千丈。

这世上怎么可以还有这么香的东西！

我拉着伊格往那边挤，刚好碰上有一桌吃完离席的，我连忙上前占下，招呼慢悠悠朝这边走来的莫小野。

“小二！过来帮我们收拾一下！”我大声喊道。

“来勒！”

一个弯腰弓背的鼠脸麻子走了过来，笑嘿嘿道：“老爷夫人好久没见你们来了！”

“前段时间去春牧了。”莫小野道。

“是跟着可汗他们去的吧？前两天可汗他们才回来，听说是为了萨琪玛公主的婚事特意提前回王城的。今儿想吃点什么？”鼠脸麻子一边收拾桌面上的残余一边道。

“你要吃什么？”莫小野问我。

我说不准，毕竟他们家烤的东西都挺香的，光闻着味道都能让人流口水。

“要不老规矩，先来一条羊腿儿？”鼠脸麻子道。

我点头。

“好勒！先来一条羊腿儿！”鼠脸麻子吆喝着离开了。

忽然隔壁桌传来一阵疯狂的大笑声，好几个汉子捶桌子拍大腿的，似乎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这让我们醒来的一脸的懵。

笑声停下，汉子们指着他们的同桌一个油光满面的大胖子，叽里咕噜不知说了什，还给他倒了酒，将一大块烤肉夹到他跟前。

大胖子一副得意的模样，半眯着眼睛，继续用我听不懂的话一脸神秘地说着。

“他们在笑什么？”我一脸好奇地望向莫小野。

“他们在讲故事。”伊格道。

“什么故事？”

“可汗平定南祁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