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章 祁母回府(1 / 1)岩口河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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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在祁王府住下,景笑天的生活就完全变了,青禾每天把她打扮得赏心悦目,好吃好喝伺候着,白天晒太阳,晚上数星星,好不逍遥自在,尤其是秋水苑内有一口汤池,据说是祁王专门为安宁郡主疗养身子打造的,从数十丈的地下深处引的温泉水,水温不热不凉刚刚好,景笑天最是欢喜,每天都要去泡上一个时辰。

这样似乎也挺好,没有阴谋算计,没有打打杀杀。景笑天鞠了一捧水从头顶慢慢淋下来,突然她意识到自己的斗志正在逐渐消磨,赶紧在自己的手臂上使劲拧了一把,提醒自己清醒一点,堂堂青玉堂大师姐怎么如此没出息!

“师父,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青禾一脸诧异,自己才剥了不到一半的核桃壳,之前师父泡汤的功夫她都能把一篮子核桃剥完,“还是我剥得太慢了?”

“剩下的不用剥了。”景笑天抓起两瓣核桃仁,放进嘴里,微微皱了皱眉,自从青禾告诉她安宁郡主最爱吃核桃,她便每天都让青禾给她剥一篮子,不过她吃下得并不多,核桃仁的苦涩她有些不习惯。好在安宁没什么其它特殊的嗜好,景笑天也不用去刻意模仿。“你不是想学功夫吗?今天为师就教你几招。”

“好,那我要准备些什么?”青禾有点小激动。

“你不是给我做了一些识字的纸牌吗?把它们挂到外面去。”景笑天倚在门边,指了指屋外那根晾晒衣物的长绳。

“闹半天,是要我教你啊。”青禾小声嘀咕着,却也不敢怠慢,把一摞三寸见方的字牌用线穿好,一张一张在绳上挂好,“师父,这样行吗?”

“可以了。”景笑天提起桌上的小篮子,走了出来。

“师父,你这是?”青禾不知道景笑天葫芦里卖什么药。

“你师父我行走江湖,简单的字还是认识几个的。”景笑天笑笑,“这第一个字是人,第二个字是天,第三个字是从,”景笑天边说着边往后退,退到离字牌两丈开外的地方站定,“不如这样,你说一个字,我就用核桃投掷那张纸牌。”

青禾将信将疑,念出一个字:“老。”

景笑天右手拿起一枚核桃,指尖稍稍用力,核桃便从手中飞了出去,青禾一眨眼,只见“老”字牌上已经躺在了地上,上面的丝线已然断开。

青禾两眼圆睁,又念道:“来。”

“来”字牌应声落地。

“天意从来高难问,人情老易悲难诉。”景笑天朗声念道。

“郡主!你戏弄我!”青禾回过味儿来,顿时又羞又气。

“好青禾,不生气。”景笑天捏碎一枚核桃,递给青禾,“来,补补脑子。”

青禾鼓起腮帮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不过你这个小丫头,怎么想起来这么两句老气横秋的诗?”

青禾被问得有些难为情,小脸微红:“我在王爷的书房见过这幅字,觉得这些字都不太难,便想着写下来教郡主您了。”

也是,虽贵为王爷,却无法留住妻女,想来祁王心中也是藏了许多悲苦。“好了,不逗你了。”景笑天用指尖点了一下青禾的脑门,“你要不要试试,能不能用核桃命中那些字牌?”

“我?”青禾迟疑着拿起一枚核桃,眯起一只眼睛,又往前走了几步,砸中了“问”字牌。

“还不错。”景笑天点点头,“手势有点问题,力道也还差了一点儿。”她把青禾拉回来,握住青禾的右手,“这第一个徒儿,我就手把手来教吧。不要心急,咱们一步一步来,第一步打中字牌就行,第二步便要穿透字牌,第三步嘛,”景笑天望着地上的字牌,“得这样。”

这青禾还算有灵性,两天下来,已经学有小成,能往纸牌上命中半数,小丫头揉揉有些酸胀的胳膊,一脸兴奋又有些期待地问:“师父,你说我是不是个武学奇才?”

景笑天眉眼含笑,毫不谦虚地说:“那得看是谁来教,当然你资质也不差,要不,过了这段时间,你跟我走好了,去江湖上闯荡闯荡,顺便长长见识。”

“那还是算了吧。”青禾可从没想过要离开祁王府。

“也罢。呆在祁王府,对你也好。”看着青禾一下变得失落,景笑天心里突然有些异样,“你也去汤池里泡一会儿吧,胳膊会好受一些。”

“那怎么行,那可是郡主的汤池!”青禾连连摇头。

“我不是也泡了吗?”

“你也是郡主。”

“让你泡你就泡,别废话,你这徒弟还想不想当了?”景笑天不耐烦地说。

“我去,我这就去。”青禾麻溜地跑出去。

算算时间,后天祁母就该回府了,即将在一个曾经的皇妃面前,假冒她的孙女,景笑天的心里难免有些许紧张,但她也想好了对策,实在不行就装傻充愣扮柔弱,不就是一个病秧子郡主嘛!景笑天躺在床上,盯着帷幔上的刺绣发起了呆,渐渐睡意袭来。

第二天下午,秦焕备好马车,带上几个随从,便直奔慈恩寺去了。

“师父,要不我带你去老夫人的住处看看?”青禾见景笑天百无聊奈,便想给她找点事儿做。

“我去看合适吗?”其实景笑天也想知道祁母的房间究竟是什么样,以免自己到时候不小心露了馅,但又觉得自己毕竟是个外人,去祁母的房间过于唐突。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现在是老夫人名正言顺的亲孙女,再说王爷也吩咐过了,这府里上下,你想去哪里都可以,谁也不会拦着。只要——”

“只要不出府。”景笑天接过话,“好,叫上荀觅,一起去老夫人的住处看看吧。”

提起荀觅,景笑天想到除了第一天自己被青禾扮成安宁郡主的时候,这位处处长在她的审美点上的少年郎竟然没有正眼看过自己,也基本上没和她说过话,真是有些不甘心。

从秋水苑出来,穿过中心花园,再往北经过一条翠竹掩映的小径,便到了祁母的住处——清心居,这是一处格外静谧的小院,院内种着几颗西府海棠,还有一颗结满了青梨的梨树,从正厅进去,左侧是一个佛堂,供奉着释迦牟尼铜像,灰褐色的香案上放着一碗清水,香炉里燃着三注清香,右侧是祁母的卧房,陈设极为简约,一床一柜一案,不染纤尘,繁华落尽。正厅墙壁中央,挂着一幅工笔山水画,静穆空潆,下方是一张雕花八仙桌,两把太师椅,桌上放着一套紫砂茶具,旁边的花架上两株墨兰郁郁葱葱,含苞待放,静待主人归来。

昔日皇妃的住处与景笑天所想相差甚远,她在屋内转了两圈,感觉索然无味,就走出了正厅,看见青禾采了一个蒲公英花球拿在手上,正在纠结要不要吹散,荀觅一如往常的冷峻,站在梨树下,仰着头若有所思。

“荀侍卫是想知道梨子的滋味吗?”景笑天打趣道,突然一阵风吹过来,院子里响起了清脆的铜铃声。仔细分辨,景笑天发现铃声竟是从梨树上传来,她走过去数了数,这颗梨树上竟然挂了十一个一模一样的小铃铛,但很明显它们不是同一时间挂上去的,因为其中几个用来挂铃铛的铜线已经深深嵌在了树枝里。

“咱们要不要把这些铃铛摘下来,我担心会吵到老夫人休息。”青禾摇摆着光秃秃的蒲公英杆儿,煞有介事地说。

“这颗梨树,是我进王府时老夫人陪我一起种下的,第一个铃铛,也是那时挂上的,以后每过一年,老夫人便为我在上面挂一个铃铛。这两年老夫人不在,我就自己把铃铛挂上了。”荀觅突然开口,还一下说了这么多,景笑天有点反应不过来,青禾也愣住了。

十一年前就入了祁王府?祁母还跟他这么亲密?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荀觅有什么特别的身世?难不成他是祁王的私生子?那他岂不就是安宁郡主的哥哥或是弟弟?景笑天心里一沉。

三人静默无语,出了清心居,景笑天觉得胸口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心烦意乱。

“荀侍卫,今日我手痒得很,你陪我切磋切磋如何?也好让我领教一下你下药之外的本事。”景笑天不容分说,折了一截树枝,朝着荀觅的下颌便直刺过来。荀觅身形一晃,轻松躲开,景笑天哪里肯依,纵身跃起,在空中一个漂亮的转身,树枝已如利剑一般,裹着寒风朝荀觅的头部劈下来。

青禾吓得惊叫起来:“郡主!安宁——郡主!”再看荀觅却毫发无伤,身形飘忽不定,一只手还背在身后,神采依旧,她拍了拍胸口,放下心来,又东张西望一番,见四下无人,便安心看戏。

景笑天见荀觅只守不攻,便使出了七成功力,攻势也更加凌厉,招招冲着荀觅的要害,“还不还手?”景笑天虚晃一掌,暗中抬腿踢向荀觅的下盘,荀觅这才侧身向景笑天打出了一拳,虽然景笑天及时收腿躲过了这一拳,但她依然感受到了拳风的力量和霸道,荀觅的内力,应该不在她之下。五十多个回合过去,二人都未使出全力,看似平分秋色。

“好!”青禾看得高兴,情不自禁鼓起掌来,却发现两人突然停了下来,“不打了?接着打呀。”

“不打了,累了,”景笑天白了青禾一眼,转头对荀觅由衷地说:“荀侍卫果然好身手。”

荀觅拱手道:“郡主也是名不虚传。属下甘拜下风。王爷那里还有事安排,属下先行告退。”

看着荀觅翩翩而去的背影,青禾歪着头,呆呆地说:“真是铁树开花啊,荀侍卫刚才居然笑了。”

人好看,功夫又这么好,景笑天对荀觅的喜欢又多了一分,心中也豁然开朗:管他呢,即便是祁王的私生子又如何,我又不是真的郡主!有朝一日定要将他哄出祁王府、入我青玉堂!

祁母回府的这天早上,景笑天卯时便醒了,横竖睡不着,干脆盘腿坐在床上,运功调息,渐渐入定。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青禾推门进来,蹑手蹑脚搬了一个小圆凳,坐在床边双手托着腮,盯着景笑天细细地看。

“是在看什么地方不像安宁郡主吗?”景笑天突然睁开眼。

青禾吓了一跳,急忙摆手:“没有,没有。师父生得好看,徒儿自然忍不住多看几眼。”

“伶牙利嘴。”明知道青禾在恭维她,景笑天还是很受用。

“想吃什么?我去厨房给你端过来。”

“不吃了。”景笑天摇摇头,“我还是饿一顿、虚一点比较好,那样才勉强有个病弱小姐的样子。王爷待我不薄,我得投桃报李,不能让老夫人看破了去。”

“也行,我估摸着老夫人晌午才能到,王爷的安排是先把老夫人接到正厅,在那说说体己话,然后送老夫人回清心居歇息,连带在那里一同用膳。放心,我一直都跟着你,随身带着些点心,你要是饿了撑不住,就吃几口。”

“青禾就是体贴。这回头我要是走了,还真舍不得你。”景笑天一边说笑着,一边从床上起来,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来吧,今天由着你折腾。”

“那好,就给师父梳个飞仙髻吧。”

“看清心居的情形,老夫人应该极爱素净,你不要给我扮得太招眼。”景笑天微闭双眼提醒道。

“我心里有数,再说老夫人向来心疼安宁郡主,不管怎样装扮老夫人都会喜欢的。”

临近晌午,青禾陪景笑天来到正厅,祁王正慢慢品着茶,荀觅静立在一旁。看到清水芙蓉般的景笑天,祁王双眼含笑,露出欣慰的神情。

“王爷还有什么要特别嘱咐的吗?”景笑天客气地问道。

“想来该说的青禾都同你说过了,家母是性情中人,姑娘随意自在一些便是。”

说话间,一个侍从来报:“老夫人的马车已至一里地外,秦将军特令我来禀告王爷。”

祁王赶紧站起身,景笑天、荀觅、青禾跟在身后,一起去大门外迎接老夫人。

秦焕驾着马车缓缓驶过来,马车两侧各有两名骑着马的侍卫护驾。景笑天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一下多少有点慌乱的心绪。

行至王府门口,秦焕勒住马,把马车稳稳停住,待侍从摆放好轿凳,祁王上前揭开门帘,躬身道:“给母亲大人请安。”

“不必多礼,”伴着话音,祁母已从马车中探出身来,摆了摆手,“不用扶,我自己可以下来。”

虽是古稀之年,祁母却没有丝毫老态,一件绛红色薄绒暗纹披风覆至脚踝,满头银亮的发丝从额前中分梳至脑后,盘成了一个大大的发髻,上面插着一支尾部刻着莲花的黑檀木簪,气度雍容,眉眼之间依然能让人感受到当年的绝代风华。

景笑天向前走了几步迎上去,娇怯地叫了一声:“祖母。”

祁母端详着景笑天的脸,眼神澄净透亮,有那么一瞬间,景笑天觉得自己似乎被看穿了。

“好,好。”祁母拉过景笑天的一只手,双手握住,“这就好,秦焕跟我说安宁身子骨大好,我只道是在宽慰我,没想到果真好了许多,这脸色也红润了,小手也没那么凉了。”

及至正厅,祁母还攥着景笑天的手,舍不得松开,不料这时景笑天的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咕咕”叫了起来,祁母心领神会,让侍从打开行李,取出两个食盒,一盒拿给景笑天,“这是慈恩寺的桂花糕,你尝尝。”又抬手招呼荀觅,“觅儿,这一盒是给你的。”

荀觅双手接过食盒,迟疑了一下,轻声说:“谢老夫人挂念。”

“老夫人?”祁母佯怒,“两年没怎么见,你这孩子个子长高了不少,‘祖母’却是不会叫了!”

“祖母。”荀觅的脸上有些不自在。

祁王与秦焕相视一笑。

景笑天假装不在意地看着眼前的情景,小口吃着桂花糕,心里却在寻思:这荀觅跟祁王府的关系果然不一般。“青禾,你也尝尝,这慈恩寺的桂花糕当真好吃!”景笑天扯了扯青禾的衣袖,小声说。

“郡主,这是老夫人给你的!”青禾看了一眼祁母,急忙推脱。

“不碍事,安宁给你,你就拿着吧。”祁母不以为意。

陪祁母用完膳,祁王、秦焕、景笑天、荀觅和青禾一行人从清心居出来,走到凉亭,景笑天忍不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还伸了个大懒腰。

“王爷,接下来我还需要做些什么?”

“每日晨起后去给老夫人请安,隔两日陪老夫人用一次膳即可,若是姑娘愿意过去多陪陪老夫人说说话,自然更好。”看得出来,对于景笑天的表现,祁王极为满意。

“请安没问题,陪吃也可以,不过无事我还是少过去吧,言多必失。”虽说祁母慈善,但自己还是小心谨慎为妙。

“也好。”祁王注视着景笑天,眼神有些复杂,“谢谢你,安宁。”

景笑天被祁王这么一看,这么一叫,心中不由一乱,赶紧带着青禾回了秋水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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