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五章 景鸢现身(1 / 1)岩口河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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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每隔一日,景笑天便邀柳诚去酒馆坐上半个时辰,祁王府珍藏的桂花酿基本都被景笑天拿了过去,青禾都有些心疼,王府里的桂花酿虽然不少,但品质绝佳的也就那么几坛,王爷平时都不怎么舍得喝。

当然,每次景笑天都会问柳诚进展如何,柳诚优哉游哉喝着酒,一点儿也不着急。景笑天心里窝火又不好发作,好在柳诚满腹天文地理志怪奇谭,听他说东道西也很是有趣。趁着景笑天和柳诚谈天论地的功夫,青禾也把云州城的胭脂水粉、首饰成衣逛了个遍,每次景笑天都让她买上三五样带回祁王府以避耳目。

只是掐指一算,这三月之期已剩不了几天,虽说慈恩寺尚未修缮完毕,祁王也有继续留她的意思,但毕竟当初有过约定,再呆在王府自己的颜面上有些过不去,而且天也有些寒了,年关将至,她想回青州陪陪堂主。但苏兰芝和柳诚的事不定下来,就不能斩断苏兰芝和荀觅之间的情丝,她怎能放心离开。

“景姑娘,感情的事得小火慢炖,急不得。”

“什么小火慢炖,你得火力全开,展开凌厉的攻势,这样苏姑娘才会意乱情迷。”景笑天恨不能亲自上阵,情急之下,竟把自己是如何进的祁王府对柳诚和盘托出。

“现在你都知道了,你说我急不急?”

“你不在,不是还有我吗?既然我们现在是盟友,目标一致,我肯定也不会让荀公子得了空闲。”

“话虽如此,我——”景笑天心说那你好歹抓点紧啊,却见柳诚眼神凝滞,若有所思。

“你在想什么?”

柳诚把食指竖在了唇中。

祁王府历来神秘低调,多年来柳诚也未曾见过祁王,为何景笑天一来,祁王府就一反常态?先是在外清修的老夫人突然回府,然后中秋之夜燃放了一场盛大的烟花,完全不符合祁王府一贯的作风。之后景笑天在祁王府更是进出自如,管制形同虚设,若郡主当真病逝,祁王只是为了宽慰祁母,完全应该把行事张扬的景笑天困在府内,以免被外界察觉异样。

那么只有一种解释,景笑天一定和祁王有极为密切的关联,既然景笑天和安宁郡主有六七分像,那么很可能景笑天也是祁王的女儿。在外多年的女儿终于回到身边,老夫人回府,喜极之下的烟花,欲盖弥彰的宠溺,就都可以说得通。

至于为何要顶着安宁郡主的名分?大概是因为景笑天没有受封,刚好安宁已死,祁王干脆瞒天过海,景笑天顺势获得封号,皇家颜面也得以保存。

只是这祁王也是,做事太过迂阔,直接找到景笑天的娘亲,大概就是那位景鸢,把话说清楚,接景笑天回府不就好了吗?即便当年爱恨难消、恩怨难解,但郡主的身份和大师姐相比,孰优孰劣,为人父母当计深远,景鸢不会不清楚。难道是因为女儿死后祁王才想起景笑天,这让景鸢心有不甘?祁王只好另辟蹊径给景笑天设局?

过了半天,柳诚终于吐出了一句话:“景姑娘,恐怕你真的是郡主。”

尽管早已领教柳诚思路清奇,景笑天还是被惊得目瞪口呆。

“你是不是整天想东想西,走火入魔了?”景笑天没好气地说。

“八九不离十。”

“那就别胡思乱想了,有病治病。”

“祁王是你爹。”

“你——没完没了是吗?假的!假郡主!如真包换。”虽说这几个月恍然如梦,但景笑天不至于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要不我仔细给景姑娘分析一下?”

“你说,我倒要看你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于是柳诚把自己刚才的推测说了一遍。听完柳诚的话,景笑天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道理,尤其是中秋节那晚祁王有些异常的反应。可是,这毕竟只是推测。

看出景笑天的心思,柳诚又说:“最直接的,就是去问祁王。”

“不行!”景笑天斩钉截铁。

“老夫人应该也知情。”

“还有别的办法吗?”

“自然是有。不过祁王若真是你爹,你准备怎么办?你会认他吗?”柳诚想知道景笑天的想法。

“不知道。”景笑天有些茫然,突然,她急急地说:“不,祁王不会是我爹,他不能是我爹!”

“究竟是不会,还是不能?”柳诚异常敏锐。

“不能。”

“为何?”这倒是让柳诚想不通了。

“因为,”景笑天咬了咬嘴唇,心中万马奔腾,极为沮丧地说:“荀觅很可能是他的儿子。如果祁王是我爹,荀觅就可能是我的哥哥,或者——弟弟。”

柳诚很是意外,这个低调的祁王还真不简单,一下子冒出来一儿一女,但景笑天的话让他心里轻松了起来,果真如此就好办多了。

景笑天乱了分寸,眼睛又突然一亮,“柳诚,你脑子好用,你帮我想想,或许荀觅不是祁王的儿子。”

柳诚正欲开口,看见青禾捧着一个红底黑花的漆盒,摇摇摆摆地走了进来,只好说:“今日怕是不行了。”

景笑天只好晕头晕脑地跟着青禾坐上马车,回了祁王府。由于没想好接下来怎么办,便谎称不小心染上了风寒,把自己关在秋水苑好几天,连给祁母请安都没有去。祁母不放心,想过来看看,景笑天也推说不能传染了祖母,让青禾婉拒了。祁王知道后,派人给景笑天送来了一些汤药和补品。

由于想求证自己的身世,虽然约定的时间已到,景笑天绝口不提要离开王府的话。她不提,别人更是不会提起,所有人都似乎忘了这一茬。但有一个人没有忘。

自从悦来轩传来消息,她便在青州耐心等待,等待景笑天回到她的身边。可三月已满,五日已过,仍不见景笑天的踪影,景鸢坐不住了。一路风尘策马扬鞭,两日后的戌时,这位江湖上威名赫赫的青玉堂堂主来到了离祁王府不远的一口枯井跟前,景鸢翻身下马,揭开枯井上的草垫,打开火折跳了下去。

枯井约莫一丈来深,底部三尺见方,井壁上有一处不易被人察觉的铜钱大小的孔洞,景鸢从怀中取出一枚通宝,稳稳地扣了上去,一道暗门立时打开,原来这是一条密道的入口,密道的终点,正是祁王的卧房。景鸢在密道中走了一小段后,发现前面有了光亮,原来每隔十来步,就有一方烛台,上面滴落着厚厚的蜡油,看着跳动的烛光,随着离卧房越来越近,景鸢的脚步也越来越沉。

“你终于来了。”一个低沉沧桑的声音响起,祁王身形微颤,简单的一句话包裹了太多的情绪——欣喜、激动、祈盼、不安……这条静静等待了十年的密道,总算迎来了它的主人。

“是你放她走,还是我带她走?”景鸢的声音和外面的寒风一样,冷得刺骨。

“能不走吗?”

“王爷准备骗她到何时?你可真是禀性难移。”

“我不想骗她,当初也不想骗你。”

“骗就是骗。念在你是她父亲的份上,我给了你三个月的时间,仁至义尽。你不要得寸进尺。”

“景鸢,你不知道,你能来我有多高兴。十年了,自打我寻得你的消息,便建好了这条密道,每天都在等这道门打开。”

“密道?”景鸢冷笑,“我就不能从王府大门堂堂正正的进来吗?我凭什么要钻这该死的枯井来找你?说到底,你还不是害怕祁王府与青玉堂扯上关系。”

“你明知并非如此。这些年,王府大门打开的次数屈指可数,唯有这道门,你随时都可以进来。”

“王爷莫不是亏心事做多了,门都不敢开?”景鸢奚落道。

“当年的确是隐瞒了身份,有负于你,但我们在一起的七百多个日夜,难道都是虚情假意吗?这些年每次传信给你,你都不愿见我,也不回信,但你总归是看过吧。不然,你今日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我没想来,你若依照约定让笑天离开,我也不会来。”

“你非要如此吗?”

“若不是安宁郡主没了,你也不会想起笑天。她对你来说只是安宁的替代,却是我的唯一。”

“安宁郡主?”祁王苦笑,“若我说,这世上就没有安宁郡主,你会不会以为我又在骗你?”

“你——?”

“或者说安宁郡主就是笑天。笑天是你唯一的女儿,也是我唯一的女儿。”

景鸢的脸色严肃起来,看着眼前这个二十多年前自己倾心爱恋过的男人,认认真真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先坐下来,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二十几年前,年轻的祁王由于统筹得当救灾有功,与朝廷的庸碌无为形成鲜明的对比,深受云州百姓爱戴,以至于百姓只认祁王不认官家,朝廷无法在云州开衙设府。时任皇帝是祁王同父异母的长兄,即位时间不长,根基不稳,只好对云州采取绥靖政策,放任自流。虽说祁王谦虚谨慎,并没有居功自傲,表示只是暂管云州,一切听从朝廷调遣,但毕竟功高震主,皇帝内心十分忌惮,且当时的祁王尚未成家,自然炙手可热,成为了王公贵臣们争抢的联姻对象。为防止祁王尾大不掉,皇帝在宫中寻了一位面容姣好但毫无背景的女官,封为乡君,下旨赐婚。

祁王心中愤懑却又不能抗旨,无奈之中只好冷落祁王妃,云州的事宜都交给心腹秦焕打理,自己隐姓埋名跑到青州游山玩水,结果在这里邂逅了出身武林世家的姚景鸢。当年的姚景鸢行侠好义、心性单纯,一次为帮一位老汉讨回被骗的血汗钱,却反遭歹人诬陷,被说成是父女二人设下的“仙人跳”,对方人多势众言之凿凿,姚景鸢百口莫辩,困窘之际恰巧祁王路过,见多识广的祁王几句话就拆穿了歹人的把戏,引得姚景鸢对他一见倾心,而祁王也被姚景鸢的丽质天成和侠义丹心所吸引。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不久二人在青州置办了一处小院,结为夫妻,两人一文一武,一静一动,琴瑟和鸣,恩爱有加。很快两年过去,就在祁王几乎忘了祁王府、忘了祁王妃的时候,突然云州来人找到他,报祁王妃薨逝,祁母让他回去主理丧仪。姚景鸢这才知道枕边人居然是个王爷,看着尚未满月,连名字都还没起好的女儿,姚景鸢觉得实在过于荒唐。她生平最恨欺瞒拐骗,结果自己满心欢喜的郎君竟彻头彻尾地骗了他;她生平最想锄强扶弱,结果一腔热血喂了狗,自己满心欢喜的郎君负心薄幸,若不是他,若没有她,祁王妃怎会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

等到祁王处理完云州的事情赶回青州时,昔日的欢声笑语已是幻梦一场,姚景鸢已经带着女儿远走高飞。祁王派人四处打探,却一直杳无音讯,无奈之下回到云州,从此关门闭户深居简出。其后一次觐见皇上时,祁王谎称膝下有一女,为已逝的祁王妃所出,自小体弱多病,皇帝为了安抚祁王,没有细问,便下了一道圣旨,册封安宁郡主。

而姚景鸢当年一气之下带着女儿离开后,自觉无脸回到娘家,便寻了一户没有儿女的布衣夫妻,每年给一些银两,把女儿托付给了他们,自己则去掉姓氏改名景鸢,凭着一身卓绝的武功入了青玉堂,经历变故之后,她的心逐渐变得坚如磐石,处事果决狠厉,在青玉堂如鱼得水,深受老堂主的赏识,六年后便坐稳了堂主的位子,也自此接回了女儿,并给她取名景笑天。

但无论自己如何风光无限,无论后来祁王如何向她示好,祁王当年的所作所为景鸢始终都无法释怀,她觉得自己遇人不淑,因此从未向景笑天提起过她的父亲;又认为既然自己双眼蒙尘入了歧路,那就一条道走到黑,所以她从未承认过自己是景笑天的娘亲,虽然多少次夜深人静之时,她都幻想着景笑天叫她一声“娘”。

“景鸢,所有的事情我都已安排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行吗?”祁王哀求道。

来时的决绝虽然已经消失不见,但接下来到底要如何,景鸢还需好好想想。

“现在我不能答复你,已经亥时了,我该走了。”

没有遭到否决就是好的开端,祁王心满意足,“好,我等你。我送你从大门离开。”

“不,我还是原路返回。或许我该习惯习惯这条路。”景鸢意味深长地说。

“好,我送你。”

这次景鸢没有拒绝,但两人一路无话。出了井口之后,景鸢用手指在嘴边打了个响哨,隐隐绰绰中一匹黑色的追风马急奔过来,停在她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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