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二章 身世之谜(1 / 1)岩口河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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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祁王的那份奏折已经在余怀渊的案头搁置了十几日。

祁王,祁王。余怀渊心里默默地念叨。

祁王在奏折里说,自己年老体衰,精力不济,已无力再管理云州,请求圣上选派贤能,在云州重新开衙设府,届时所辖事务将全部移交给新任知府。

祁王究竟是何用意?余怀渊心里明白,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圣上迟迟不下决心,肯定也是有诸多猜疑。

对尚不足五十岁的祁王来说,“年老体衰、精力不济”定然是托词,云州虽说是无为而治,但这些年日益富庶繁华,一派清明气象,每年给朝廷的贡赋居各州之首,“无力管理”明显也不属实。那么为何要将自己经营了二十多年的云州突然交出来,究竟是无心之举还是别有用心?

若说是祁王无心再管,也不是全无可能,忧心半生,寻一个全身而退之策,颐养天年,也未尝不可。

如果是祁王别有用心,那么一旦准奏,后果将不堪设想。祁王应是对皇位起了觊觎之心,又不想担谋反之名,便借着新帝根基尚浅,凭着自己在云州的名望煽动民怨,达成逼宫易主的狼子野心。

二者哪一个可能性更大?在余怀渊看来,自然是后者。眼下当务之急是除掉青玉堂,不能在这个时候横生枝节,因此不理会这个奏折或许是最明智的选择。只要云州依然在祁王的治下,他就找不到合适的由头来挑起事端,虽然接管云州也是圣上的心愿,但事有轻重缓急,小不忍则乱大谋。

除掉青玉堂,该从何处入手呢?如果能够在除掉青玉堂的同时,还可以给祁王找点麻烦,那就更好了。该如何才能做到呢?余怀渊陷入了沉思。

和余怀渊一样,凤栖府的柳诚此时也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景笑天还会回云州吗?或许因为祁王、因为荀觅,她会回来吧,只要她来云州,自己总能找到机会接近她;可她若是不回来呢?祁王虽是她的生父,但毕竟没有养育之恩,虽然钟情于荀觅,但荀觅又可能是她的手足,好不容易认了亲娘,就此留在青州也说得过去。想到这儿,柳诚惆怅不已。

要不,自己去青州找她?但就这么去,多少有些冒失,还是要找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这个念头一起,柳诚立时来了精神。景笑天不是想弄清荀觅的身世吗?那自己就去弄个水落石出。虽然万一荀觅与祁王没有关联,情势会变得对自己不利,但此事终究也无法回避。

既然要查,柳诚也不想迂回,决定直接去找荀觅,荀觅如果知道自己的身世,那就把它问出来,要是荀觅自己也不清楚,柳诚不相信荀觅会对自己的身世不感兴趣,那就两个人一起查。

于是荀觅再次被柳诚约到了逍遥瓦舍的那间包房。

“柳公子,这次你又要对我说些什么?”荀觅语气平静,但仍流露出些许敌意。

“我想和你交个朋友。”柳诚爽快地说。

“朋友?”荀觅有点惊讶,自己可无意结交一个这样的朋友,摸不清底细不说,还和连姑娘有那样的关系。

“荀公子这是不情愿吗?我可是极有诚意的。”柳诚不慌不忙地说:“云州城虽大,但能入我柳诚之眼的人物并不多,你是其中一个。”

“如此说来,我若是不同意交你这个朋友,就是我不识抬举了。”荀觅讥讽道。

“荀公子言重了。至少我是打算把瑾萱绣坊作为荀公子与连姑娘大喜之日的贺礼的。”柳诚说完,玩味地看着荀觅。

“你——”荀觅一时语结,不知道柳诚到底什么意思。“你是拿我寻开心吗?连姑娘不是和你有婚约吗?”

“婚约?”柳诚一愣,随即笑道:“是郡主告诉你的,还是连姑娘告诉你的?”

“那就是有了。谁说不都一样吗?”荀觅冷冷地说。

“一样,也不一样。若是郡主所说,那就暗藏了她自己的心思;若是连姑娘所说,恐怕就是你误会了。”

“你能直接一点吗?”荀觅被他说晕了。

“好。”柳诚双手一拍,“我和连姑娘之间确实有过婚约,但已经解除了,只要你愿意,我就把事情的原委开诚布公地讲给你听。”

约莫一个时辰的功夫,柳诚将父亲如何与苏正启订下儿女亲家,连兰芝如何与自己解除婚约,自己如何将苏正启找回云州,又如何买下瑾萱绣坊,如何设计妙音阁扑买,甚至自己如何跟父母解释,都毫无保留悉数告诉了荀觅,只是把景笑天因为心仪荀觅而撮合自己与连兰芝的部分隐去了。

凤栖府少主,妙音阁东家,与连兰芝有婚约,为了解除婚约寻回苏启正,得罪青玉堂,被景笑天找上,被迫买下瑾萱绣坊,继而查出景笑天的底细和祁王府的秘密,之后又策划帮助连兰芝摆脱困境,扭转瑾萱绣坊的颓势。一切听起来似乎滴水不漏,之前的疑问好像也都能解释得通。那日连姑娘所说确实是“有过婚约”,“有过”也就意味着如今没有了,只是自己划错了重点,荀觅心中暗暗揣测。

“如何?荀公子,我说过我是极有诚意的。现在我在荀公子面前已经没有了秘密。”柳诚看着脸色已经平和下来的荀觅。

自己让柳诚直接一点,结果柳诚就敞开心扉到完全不留后路,加上柳诚又为连姑娘和自己筹谋了那么多,荀觅心中大为感动,觉得自己之前过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既然如此,那我荀觅就交了柳公子你这个朋友。”

两人以茶代酒,一饮而尽。

“那么,若我有事向荀兄讨教,荀兄是不是也应该以诚相待呢?”柳诚笑道。

“柳兄尽管开口,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我便直说了,我很好奇荀兄的身世。”铺垫了那么久,柳诚终于进入了正题。

荀觅的脸色迅速黯淡了下来。

“荀兄若是不便,就不要勉强,我也就是随口问问。”柳诚接着喝茶,装作不经意的样子。

荀觅摇摇头,苦笑了一下,“无妨,既然柳兄想知道,我就说与你听。其实这么多年闷在心里,能找个人一吐为快也挺好。”

二十年前,荀觅出生在云州一个偏远的农家,家中只有他和娘亲两人,娘亲知书识字,还会一些女红,但身体一直很虚弱,精神状况也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她会给荀觅烙饼熬汤、做衣做鞋,教荀觅识字,逗荀觅开心,但大部分时候她都不太好,不好的时候便会冲荀觅发脾气,朝荀觅砸东西,有几次甚至差点用剪刀刺伤了荀觅。

荀觅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但他敏锐的感觉到娘亲的坏脾气和父亲有关,她似乎非常恨自己的父亲。荀觅有时也会困惑,家里没有地,娘亲平时也没有进项,但日子却不算太拮据,是因为父亲暗中给了娘亲银两吗?

有一次小荀觅忍不住问娘亲自己的父亲是谁、在哪儿,娘亲阴沉着脸不说话,过了半天才告诉他,永远不需要知道这个人,也永远不会见到这个人。打那以后,荀觅再也不敢在娘亲面前提起父亲。

九岁那年,娘亲病入膏肓,临死之前,她把荀觅送入了慈幼局,并告诉他,过一段时间,会有人来这里把他接走,到时候,他就会过上好日子,并告诫他要知道感恩,长大了要好好报答人家。

果然一个月之后,祁王带着秦焕来到了慈幼局,把他接回了祁王府,祁王府的老夫人带他极好,让荀觅叫她“祖母”,这是继娘亲之后,第二个让荀觅感觉到家人温暖的人。安定下来之后,秦焕开始教他功夫,祁王还专门给他请了一个先生,荀觅天分极高,也越来越受到祁王的青睐。但祁王毕竟是王爷,荀觅内心深处虽然愿意跟他亲近,但想到身份悬殊,尊卑有别,荀觅始终只是把祁王看做一位值得尊重的长辈,保持着距离。

十六岁那年,荀觅无意之间在老夫人那里看到一幅祁王妃的画像,惊奇地发现已故的祁王妃竟与自己的娘亲出奇的相像,尤其是画像中左耳耳垂上的一个小肉结,与娘亲简直一模一样,联想到自己的遭遇,荀觅不相信这纯粹是巧合。追问之下,老夫人只得告诉荀觅,画像中的祁王妃正是他的娘亲——林姜。

荀觅大为震惊,如果自己的娘亲是祁王妃,那么自己的父亲又是谁呢?会是祁王吗?娘亲明明说过自己永远不会见到这个人,而且她那么恨自己的父亲,如果祁王真是自己的父亲,娘亲应该也不会设法把自己送进祁王府。老夫人见再也瞒不下去,加上荀觅也长这么大了,只得将实情告诉了他。

当年祁王不愿卷入宫廷之争,只想置身朝局之外,做个逍遥王爷,这才自请外放到云州,不承想遭遇天灾,好不容易摆脱灾情,却成为黎民百姓眼中的救星、朝廷手中安抚百姓的棋子,身不由己的祁王再也无法回到从前,只能接下朝廷扔给他的云州。只是祁王没有想到皇上对他心存忌惮,为防止他与王公贵臣联姻结盟,快打斩乱麻,加封了宫中一位名叫林姜的普通女官,给祁王下旨赐婚。

一心要做逍遥王爷的祁王现在连娶什么人自己都说了不算,心中愤懑至极,以至于从未正眼看过林姜。大婚的第一天,林姜就被祁王丢下,之后祁王干脆跑到了青州,留下林姜独自一人守着空空的新房。可怜的林姜如浮萍一般,她本以为自己突然飞到枝头变凤凰,没想到却是一场幻梦假凤虚凰。

不过林姜还算识大局、顾大体,这种情形之下她还依然对祁母恭恭敬敬,对府众谦和有礼,为祁王府保存了基本的颜面,对此祁母心中既感激又愧疚,为了抚慰林姜,祁母时常和她说些体己话,婆媳二人之间倒还和睦融洽。或许是因为祁母的深明大义,林姜心中竟升起了一线对祁王的希望,期待祁王有朝一日能回头看看。

但祁王在青州迟迟不归,林姜心有不甘,决定去青州找祁王问个明白,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竟然真的找到了已经与景鸢出双入对的祁王。林姜来到祁王与景鸢在青州的宅院,偷偷躲在一边,只看到二人你侬我侬,伤心欲绝的林姜没有撕破脸皮,悄悄约了祁王见面,向祁王讨一纸休书。但二人的婚姻乃是皇命,林姜又无过错,不是说休就能休,祁王让林姜继续安心当她的祁王妃,给她名分,保她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见祁王几乎没有认出自己,说出口的话看似宽厚实则冷酷,林姜心如刀绞神情恍惚,屋漏更逢连阴雨,返程途中林姜竟被歹人劫持遭受凌辱。不敢声张的林姜回府后不久便发现怀了身孕,但她又不能在王府喝堕胎药,眼见身形快显,林姜只好找了个借口跟祁母央告想去尼庵住上一段时日,祁母只道林姜心灰意冷看破红尘,便允了她。

林姜寻了一处僻静的尼庵,住了几个月后,便生下了一个男婴,这个男婴便是荀觅。林姜将荀觅送给了一户人家,之后回到了祁王府,但终究熬不过思子心切,一年后她收拾了一些细软,再次离开祁王府,临走前她给祁母留了一封书信,让祁王府就当她林姜已死,给她立一个衣冠冢。

祁母对林姜心中有愧,便依林姜所言,对外宣称祁王妃薨逝,让祁王给她按王妃的规格办了葬礼,并立了一副衣冠冢。八年后,一次祁母在慈恩寺上香,一位女香客乘人不备悄悄递给她一根簪子,祁母仔细一瞧,竟是自己当年送给祁王妃林姜的玉簪,心中大为诧异,连忙拉住女香客问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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