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三章 一帘幽梦(1 / 1)岩口河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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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庆帝被自己的心思吓住了。

堂堂一国之君,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怎么能如此儿戏?若郡主果真是假的,那祁王安的是什么心?这是欺君之罪!祁王敢冒这样的大不韪只能说明他有异心,那之前所上奏折就纯粹是为了给自己下套设局,宣庆帝细思极恐。

余怀渊走后,柳诚立即传信给荀觅,让他找机会告诉景笑天,余怀渊可能会对她的身份有所怀疑,宫中不宜久留,得想办法从宫中脱身。

这些天一直低眉顺眼,景笑天也确实在宫中呆够了,但既然官家已经起疑,肯定会设法试探,想要不着痕迹的离开皇宫,显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甚至连以后出宫可能都不会这么方便了,这个余怀渊实在是有些麻烦。

荀觅看了看那把“初霁”,心中一动。

“柳诚说余怀渊极为看重这把琴,丢失之后他定会想方设法去寻找,要不我放出一些关于这琴的风声,来转移余怀渊的视线,若他不在宫中,你们的麻烦就会少一些。”

“好,那就把他支远一点。”景笑天赞同荀觅的想法。

果然,听到外地传来疑似“初霁”的消息,余怀渊想到眼下并无其他紧要之事,毕竟是女眷,又在深宫,那个叫青禾的丫鬟究竟是什么身份,也只能主要靠皇上去试探,因此向宣庆帝做了一些交代之后,便匆匆离开了京城。

不知为何,余怀渊离开以后,宣庆帝竟觉得轻松了许多。看着身边变着法儿的讨他欢心的端妃,宣庆帝心中升起一股厌恶,虽说也是个姿容不俗的美人儿,但明明不喜看书,只因母后教诲后宫佳丽需得知书识礼,就硬是作出一副勤学好读的姿态;明明不喜甜食,只因是自己所赐,应是把一盘糕点全部吃下。若朕只是个普通人,她还会这样曲意逢迎吗?这些嫔妃之中,又有谁能别无他求真心待朕?

高处不胜寒。宣庆帝轻轻叹了口气。

改日宣庆帝在御书房看书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安宁郡主,便派人去芳华宫,让郡主过来陪自己看书。景笑天不便跟着过去,只好对青禾说往日怎样今日依旧怎样便可。

御书房里的书到底是有些晦涩,青禾看了一会儿,就有些招架不住直犯困,宣庆帝看在眼里,便让她去一边的躺椅上休息。青禾也不客气,依言躺了上去,很快就睡着了。

等青禾醒来的时候,她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自己的身上还盖着宣庆帝的披风,而宣庆帝就坐在自己身边,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脸上还带着似有若无的笑容。

青禾被吓到了,赶紧坐起来,情急之下竟碰到了旁边的烛台,宣庆帝连忙用手去扶,结果被滴上了滚烫的蜡油。青禾脑子里一片空白,连忙抓起宣庆帝被烫到的手,鼓起圆圆的腮帮子使劲吹起来,还用手指蘸了一点自己的口水,抹在了宣庆帝被烫伤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青禾才意识到身边的人是皇上,心中又急又怕,差点哭了出来。

宣庆帝往后坐了坐,把手放下来,装作无事的样子说道:“安宁,你这药还挺好用,朕一点儿也不疼。”

“皇上,我——,我,”青禾不知道说什么好,又朝外面望了望,“我该回去了。”

宣庆帝让人把青禾送回了芳华宫,自己却在御书房呆了一整晚。一夜无眠的年轻帝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安宁要不是自己的堂妹该多好!这个念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热切……

春风送暖,御花园里的花越开越多,太后来了兴致,要在宫里办一次插花比赛,让宫里宫外的皇家女眷们都参加,自然,安宁郡主也在被邀请之列。

“让安宁的丫鬟也参加吧。”宣庆帝对太后说。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好好观察一下。

让一个丫鬟参加这种比赛还真是史无前例,但既然皇帝都开口了,太后也不好说什么。

“好好表现,把你的十八般武艺都使出来。”比赛之前景笑天叮嘱青禾说,虽然不清楚其中是否有什么猫腻,但景笑天觉得认真比赛不会有什么差错,当然自己也不能掉以轻心。

迎春、海棠、捻红、丁香、杜鹃、玉兰……各种春天的花材应有尽有,姹紫嫣红美不胜收,除了景笑天,所有的女眷都是盛装出席,人比花娇。太后看着眼前的盛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宣庆帝的目光,掠过众多粉黛,落在安宁郡主的身上。

青禾今天给自己也梳了个飞仙髻,身着一袭浅蓝色蓬松长裙,配上洁白的挽纱,显得格外清新淡雅。

女眷们都想在皇上和太后面前挣个脸面,也都使出了各自的浑身解数。宣庆帝不太懂插花的门道,只觉得都挺好看,包括安宁丫鬟插的那一瓶,看起来也是错落有致,构图舒朗。

最后,太后评了个头名给端妃,安宁郡主得了个榜眼,大家各自领了赏赐,心满意足地散了。

“母后,为何安宁的丫鬟没得名次?是因为她的身份吗?”宣庆帝问道。

“那倒不是,她插的这一瓶,乍一看还不错,实则毫无章法。倒是安宁,今天有点委屈她了。”

“母后的意思是?”宣庆帝不解。

“这状元本该给安宁,但哀家想着端妃性子要强,在你的嫔妃之中,品阶又最高,不想折了她的颜面,所以才——”太后指着青禾插的那一幅,“陛下请看,这里一共有三根枝条,构成了一个三角:主枝靠南面向我们,最粗也最短,花朵也是最大的,象征着帝王南面而坐;客枝与主枝垂直,比主枝长上一倍,起着扶持主枝的作用,象征着大臣和上宾;使枝最长,直立微倾,上面一朵花都没有以示庄重,象征着仆从。这是典型的宫廷插花手法,一般人不会懂得这些,即便了解,往往也容易受到那些条条框框的束缚,让插花陷于刻板而无生气,难得安宁这么小年纪却深谙其中的道理,还能巧妙运用花材,寓意深刻又典雅别致,不愧是先皇皇妃的亲孙女,应是自小调教才会如此。”

太后这番对安宁的溢美之词无疑是给宣庆帝心中浇了一盆凉水,他在原地呆坐了良久,失神了良久。

终究,还是自己想多了……

没等余怀渊回到京城,宣庆帝便许了安宁郡主回云州的请求,他担心继续这样面对安宁,迟早有一天自己会疯掉。景笑天和青禾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一夜之间就出现了逆转,不就是插了个花吗?怎么皇帝就放郡主回去了?容不得她们想太多,送她们回去的马车都已经备好了。

宣庆帝让宫女给祁王和郡主备了一些礼品,又让中人带着郡主在宫外逛了一圈,嘱咐宫人只要是郡主喜欢的,就给她买下。

得知景笑天和青禾这就要回云州,荀觅也是始料未及,但总归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很快,他带上“初霁”悄悄回到了祁王府。

景笑天和青禾走后,宣庆帝就大病了一场,神情恍惚不思饮食,时而伴有低烧,御医们都查不出病因,大臣们心急如焚,宣庆帝还没有子嗣,先帝身后庶出的二皇子和体弱多病的四皇子都不是理想的帝王之选,大家只盼着宣庆帝的龙体能赶紧康复。

余怀渊接到宣庆帝生病的消息,顾不得继续查找“初霁”的下落,马不停蹄返回了京城,这才知道安宁郡主已经回到云州,心中不免遗憾,但宣庆帝尚在病重,余怀渊也无法多说,只能等皇上身体好转之后再做打算。

青禾对于自己给宣庆帝带来的红鸾星劫数毫不知情,景笑天虽察觉宣庆帝对青禾不一般却也没有深究。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最开心的莫过于青禾,终于不用再扮郡主了,她觉得这段时间让郡主师父受了不少委屈,急着想要补偿一下。但景笑天觉得青禾才是最大的功臣,为了祁王府的安危平白承受了这么多的惊吓。两人高高兴兴地回了秋水苑,一激动,景笑天干脆拉着青禾一块去了汤池。

睡觉时,看到枕头边的小木马,景笑天才想起祁王举荐柳诚做云州知府的事,一下子睡意全消,恼恨自己得意忘形,白天竟然忘了问祁王这件事。

荀觅把景笑天和青禾回到祁王府的消息告诉了柳诚,并问柳诚准备如何处理余怀渊的那把琴。

“琴你先收好。”说完,柳诚又开始琢磨。

既然皇帝把青禾放了回来,说明朝廷目前基本上打消了对祁王的疑虑,按常理来说,接下来皇帝应该批准祁王的奏请,同时安排云州知府上任。上次自己已经委婉地跟余怀渊表明过自己的心意,但愿他能够听得进去,不然又要想方设法去摆脱这场麻烦。

如果朝廷方面执意要让自己接管云州,应该很快就会召自己入京,到时候即使自己装病,也得拖着“病体”去见皇帝,只能是见招拆招了。为了让皇帝不再疑心祁王,稳妥起见,柳诚让荀觅最近也尽量不要再来瑾萱绣坊,以免让旁人看到,猜疑他们之间的关系,进而牵连到祁王,一切等尘埃落定之后再从长计议。

祁王把自己跟柳诚商议的结果告诉了景笑天,景笑天心中还是有些不踏实,但为了尽量减少是非,眼下也只能老老实实呆在祁王府。

但朝廷迟迟没有给祁王下旨,柳诚也没有接到入京的诏令。祁王派人打探了一下,才知道皇上龙体抱恙,不少朝中大事都被搁置了下来。

景笑天不知道还要等到何时,想到反正朝廷认定的郡主是青禾,自己又有些惦记远在青州的娘亲,便跟祁王商量,能不能让自己回青州一趟。祁王仔细考虑了一下,觉得并无不妥,便答应了景笑天的要求,只是一再叮嘱她凡事要沉住气,切不可再像往日那般张扬。

景笑天心里有些不服气,心中暗道丫鬟我都当了那么多天了,我哪里还张扬?

走之前,景笑天想去见一下柳诚,很多天没有柳诚的消息,她怀疑柳诚是不是把自己忘了,于是她把自己打扮成寻常女子,去了瑾萱绣坊,结果连兰芝告诉她,这段时间柳诚为了不惹麻烦,一直没来这里,十有八九应该在凤栖府。

犹豫再三,景笑天还是敲开了凤栖府的大门。

听下人来报有位姑娘在门外找自己,柳诚有点意外,还是放下手中的瑶琴,来到了大门口。一见竟是素面朝天的景笑天,心里顿时有些激动,赶紧让她进来。

“柳公子,我就不进去了,跟你说几句话就走。”景笑天摇摇头。

“先进来再说。”柳诚倒是不客气,一把将景笑天拉到了门内,又把大门关上。

景笑天这才发觉柳诚的力气还真不小,想想也对,柳诚整天刻这雕那的,手劲也该练出来了。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已经进了凤栖府,景笑天也就不再急着走,跟着柳诚来到了老槐树下。

“怎么不见虞山?”

“余怀渊在妙音阁见过他,这段时间就让他留在那里,暂时还不能让余怀渊知道我和他的关系。”

“听说宣庆帝病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说来也奇怪,我和青禾在宫里的时候,他还好好的,怎么我们刚走没多久他就病了,还这么严重。”

“那就是思念成疾了。”柳诚开了个玩笑。

“真思念八成也是思念青禾,我觉得皇上看青禾的眼神都不太一样。”景笑天倒是当了真。

“能如何不一样,怎么说青禾都是皇上的堂妹。”柳诚不以为意。

“你说,皇上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病了?”景笑天突然茅塞顿开。

柳诚敲了一下景笑天的头,“想什么呢!你话本子看多了吧。”

“你——,怎么还动手了?”景笑天正准备还回去,发现柳诚正看着她,与青州那次让她感到目眩神迷的眼神一模一样,不由脸一红,手也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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