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六章 连家长子(1 / 1)岩口河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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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败青玉堂的捷报总算把宣庆帝从无望的单相思泥沼中拖了出来,年轻的帝王重整精神,把目光聚焦在版图东南的云州上。

“余爱卿,除了柳诚,云州知府可还有合适的人选?”

余怀渊叹了口气,“这件事微臣再三考虑过,还是让柳诚出任最为适宜。”

“朕记得爱卿曾经说过,这柳诚似乎无心涉足朝政。”

“年轻人怎会没有野心和抱负?更何况是柳诚那种文武双全之人,所谓的无心,只不过是受到的诱惑还不够大。”

“依爱卿看来,云州知府的诱惑够大吗?”

“陛下不如传令柳诚入宫,亲自看看柳诚是否可堪大任,到时再行定夺。”

君臣二人商定,稳妥起见,暂时先不动祁王,等云州知府人选敲定之后,再批复祁王的奏折,准许祁王退隐。

余怀渊正准备告退,宣庆帝突然问道:“余爱卿,你曾对朕说青玉堂堂主武功高深莫测,那她会不会对你我二人行暗杀之事?”

余怀渊愣了一下,苦笑道:“刺杀微臣,倒有可能,皇宫之内守卫森严,景鸢即便是三头六臂,也进不了陛下的宫殿,陛下大可放心。”

“那余爱卿一定要多加小心。往后的饮食起居,都要注意,尤其是要防人投毒。”宣庆帝认为暗杀之事投毒最为便当。

余怀渊摇摇头,“若真是景鸢要取我性命,她定会当面杀了我,不会用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

在夜色的掩盖下,景鸢带着景笑天从密道进入了祁王的卧房,但此时祁王并不在房内,而是在书房与秦焕、荀觅商议对策。

景笑天看着景鸢轻轻合上暗门,惊异的发现暗门竟然就藏在那幅景鸢的画像后面,想到被困在祁王府的那几天,自己曾经来过这里,却没有发现背后的玄机,不禁有些汗颜。自己那天若是找到了这条密道,大概会偷跑出去吧,那样的话自己能赶在祁王之前找到娘亲吗?是不是就可能不会有后面的事情?或许真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景鸢决定就在这里等祁王回来,她知道,白首小筑大概是回不去了,为了圆自己的梦,她努力过了,但始终是个残梦。夜半子时,祁王才步履沉重地走进卧房,关上房门后才惊觉床榻上坐着两个人,正是让他牵肠挂肚的景鸢和景笑天,母女俩已经等候多时,景笑天靠在景鸢的肩头睡着了。

见祁王走进来,景鸢示意他不要出声,自己轻轻托住景笑天的头,侧开身子,让景笑天顺着自己的手劲慢慢躺倒在床上。两人看着女儿熟睡的面容,在床前站了一会儿之后,去了祁王的书房。

“对不起。”祁王深深地叹息。

景鸢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白首小筑的钥匙,放到祁王手中,幽幽地说:“这个地方,我们恐怕是回不去了。唐越、吴冕的血仇,我必须要报。”

祁王攥住景鸢的双手,沉痛地说:“一切都由我起,这个仇也该由我来报。”

“你怎么报?”景鸢笑得有些凄然,“我仔细想过,皇帝无德,但我却不能杀了他,天下大乱的罪过我担不起。但这余怀渊我却杀得,若不是他挑唆,青玉堂也不至于如此,而且皇帝对你的诸多猜忌,也都有他的份,此人非杀不可。”

“那我杀了余怀渊便是。”

“不,我要亲手杀了他。”虽时值夏日,景鸢的声音却寒气逼人,“我要走一趟京城,你若想帮我,就派人帮我探探路。”

“好。”祁王知道拦不住景鸢,他也没有理由来拦她,那就帮她清除路上的障碍吧。“你先在这里住两天,探路的事我马上就去安排。”

景笑天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心里一惊,扭脸见景鸢静静地站在自己的画像前面,这才稍稍安了心。

“娘——”

“你爹来过了,我们也说好了,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等等再看。”

“好。”景笑天从床上坐起来,勉强笑了一下,只要一想起唐越和吴冕,就会分外的伤感。

景鸢很珍惜这难得的相聚,她想或许这是自己和祁王、和女儿在一起的最后时光了。

景笑天又回到了秋水苑,她拉着青禾的手,默默地流泪,青禾被吓坏了,一个劲地问她怎么了,景笑天笑笑,说想她了,把青禾也感动得眼泪汪汪。

只是还没有等到景鸢上路,柳诚便接到了宣庆帝传他面圣的诏令。柳玄璋和夫人深感意外,自己的儿子什么时候和皇宫扯上了关系?柳诚自己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但也只能在爹娘面前装糊涂,私下偷偷让人给祁王报了个信。

柳诚进京的头天晚上,柳夫人把这半年以来的事情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来到了柳诚的房间。

“诚儿,你上次提到过的那个余怀渊,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娘,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这些年,娘从你的口中听到过的名字一双手数得过来,余怀渊是其中一个。”柳夫人盯着柳诚的眼睛,不容他躲闪。

“特——别——之处?”柳诚一副仔细回想的模样,“特别之处就是他极擅抚琴,我听他弹奏过‘秋月照茅亭’,功力不在您之下。”

“秋月照茅亭?”柳夫人诧异地睁大了双眼,“我记得你说他六十来岁?”

“是,我没问过他的年纪,虽然须发皆白,但看起来也就六十来岁的样子。怎么了娘,难道您知道这个人?”柳诚觉得娘亲的反应有些奇怪。

“你再好好想想,可还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见娘亲这么问,柳诚知道娘亲一定是知道余怀渊的一些事,不过娘亲这么多年足不出户,怎么会知道余怀渊呢?

“他手中的琴是‘初霁’。”柳诚决定再透露一点。

初霁。柳夫人身子一震,难道是他?

“您真的认识他?”柳夫人的反应太过明显,柳诚没办法不这么问。

“我不能肯定,但有可能是他。若真是,他其实也就五十多岁。”柳夫人喃喃地说。

“那您给我讲讲,我就当故事来听。”柳诚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我记得你曾经对我说,那日在苏启正的寿宴上,青玉堂罗列了他的十大罪状,其中提到了连家长子不知所终——”柳夫人说得很慢。

“娘的意思是余怀渊就是连家长子?”柳诚也吓了一跳。

“我不能确定,不过我可以给你讲讲这个连家长子。”

三十多年前,年少的孟衿然在云州城的一家司乐坊修习音律,当时这家司乐坊男女学员各半,既有豪门大户的子弟,也有寻常百姓的儿女,孟衿然虽只是出自小康之家,但天性聪慧、容颜秀丽,对音律有浑然天成的灵性,是女学员中的佼佼者,颇受教习的青睐。而在男学员中,也有出类拔萃的一位,俊雅风流,才情、悟性俱佳,他便是云州连家的大公子连岳川,那时的连家声名显赫,在云州商界首屈一指。

低门小户的女儿,能得到修习的机会实属,对此孟衿然深知,因此平日里只是闷头学艺,无暇顾及其它。但孟衿然实在过于突出,很难不被他人关注,其中自然也包括连岳川,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追随孟衿然的身影,以至于其它学员都看出来连岳川对孟衿然明显是另眼相待,但由于连岳川比孟衿然大上六七岁,加上他显赫的家世背景,所以孟衿然对他除了对师兄的敬重和钦佩之情,再无其他。而连岳川也无法逾越心中的门户之见,来向孟衿然表明心中的爱意。

在一次琴艺的研习课上,孟衿然和连岳川不约而同都弹奏了难度极高的“秋月照茅亭”,教习对二人的表现极为满意,认为尽管心境不同、意境也有所不同,但难分伯仲,都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尽管所有人都觉得连岳川和孟衿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人,但两人为避嫌疑,此后刻意拉开了距离,几乎连话都没有说过。这样的日子对孟衿然来说倒没什么,本来她心中也无涟漪,但对连岳川却是一种极度的煎熬。

为了让自己好受一些,连岳川称要协助连家打理商铺,减少了来司乐坊的次数,众人见状也明白连岳川是在刻意冷落孟衿然,当然孟衿然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一如既往沉浸在音律之中。再后来孟衿然一次在街市上遭遇歹人调戏,被一身少年英雄气的柳玄璋仗义救下,两人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得知凤栖府公子情定孟衿然,连岳川有些坐不住了,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孟衿然在自己心里到底有多重要,也不再去考虑什么门户之见了,为了博得佳人欢心,连岳川重金购得“初霁”,准备把它送给孟衿然。如此贵重的礼物,孟衿然自是不敢接受,更何况当时她已经认定了柳玄璋。

没过多久,孟衿然嫁入了凤栖府,从此别说一同修习音律,连岳川连孟衿然的面基本上都见不到了。连岳川大受打击,也不再去司乐坊,沉沦了好几年,后来渐渐在云州商界的新秀中崭露头角,但一直未曾娶亲。

其后云州遭遇蝗灾和瘟疫,乱世之中死伤无数,幸存下来的云州子民在祁王的鼎力救助渡过危难,自此对祁王感恩戴德。而云州连家在灾难中逐渐没落,长子连岳川更是不知所踪,众人都未曾多想,以为是天灾所致。再后来连家的女婿苏启正崛起,云州苏家一时风头无俩。

对于连家长子连岳川,柳夫人孟衿然知道的也就这么多。

柳诚闭上双眼,开始思索。

照青玉堂所说,连岳川失踪不是天灾而是人祸,罪魁祸首就是苏启正。苏启正应是嫁祸了连岳川,夺了连岳川的家产,然后才有苏家的兴盛,而连兰芝的母亲也许是后来察觉了内情,才郁郁寡欢无疾而终。

连岳川失踪后去了哪里?难道当年的连岳川真的就是如今的余怀渊吗?又是“秋月照茅亭”,又是“初霁”,年龄也大致合得上,确实不能不让人产生这样的怀疑。果真如此,余怀渊认识自己的父亲就顺理成章。

可如果余怀渊就是连岳川,那他为什么不去找苏启正报仇,却跑到皇帝身边挑唆他灭掉青玉堂?说起来还是青玉堂顺带给他也报了仇。他年轻时曾爱慕自己的娘亲,如今依然如此看重“初霁”,显然并没有完全释怀,现在又撺掇皇帝召我入京,到底是何居心?笑天的娘亲肯定会去找他报仇,如果在京城撞上,我该如何自处?唐越吴冕惨死,他就算被杀也是咎由自取。但其后皇帝定会追查,祁王和景鸢的关系还能瞒多久?

明天就要去京城,可现在自己一个头两个大,完全没有头绪。柳诚睁开眼,看见娘亲正担心地看着自己。

“诚儿,你老实告诉我,余怀渊现在是不是在京城?皇上召你入宫和他有没有关系?”

“或许在,或许有。”柳诚说得模棱两可,他自己对这个回答也极不满意。但柳夫人已经明白了。

“诚儿,爹和娘一生洁身自好,不惹是非,但也不是害怕是非之人。如果你不得已卷入了是非,我们也不会怪你。去了京城以后,做好你自己该做的事情,无论如何,爹和娘都会站在你的身后。”

柳诚看着自己的娘亲,好像又重新认识了一遍,以前一直觉得娘亲生活在父亲的羽翼之下,柔弱需要呵护,现在才发觉娘亲是外圆内方。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原来是这个意思,难怪娘亲能让曾经豪情万丈的父亲俯首帖耳。

“还有,如果余怀渊当真就是连岳川,他应该不会害你,但时过境迁,你对他也不得不防。”离开柳诚的房间前,柳夫人叮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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