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知不觉进入二月,距离春节越来越近。
安然家居的项目已完成初步调研,由创意部开始下一步进度。
近几年,家居行业发展趋势不断改革创新,全行业转型升级,走向数码化,线上营销成为主流。
根据客户部下的brief,安然家居最新推出的全屋家具定制主要针对单身独居女性,为打造差异性体验,迎合当代年轻女性喜好,主打时尚、女性元素。
显然,这一次宣发直接而明确地指向独立女性群体。
创意部近期正在逐步推进准备工作,节奏还未正式走入紧张阶段。
就在大家窝在工位闲聊时,祝容华突然在群里通知,下午在大会议室,约一组二组共同进行brainst。
“啊”办公区哀鸿遍野,杨乐乐抱住康津的手哀嚎:“又要开始了!”
被她晃得一阵头晕目眩,康津摸摸杨乐乐肩膀:“船到桥头自然直。”
杨乐乐长叹一声:“前面压根没桥嘛!”
康津哑然失笑,端起杯子抿一口水润湿喉咙。
突然,原本活跃的办公区瞬间安静。
大家注意到AD龚骏阔步进来。
他神色凝重,长腿迈步走向康津的位置。
其他人面面相觑,尤其是于娇脸色突变,眼神狠狠盯紧康津。
康津抬头仰视,倏尔明艳眉眼沉沉耷下躲开龚骏视线。
“康津”龚骏语气低缓沙哑,康津垂下的眼睫微动。
龚骏抹一把脸强撑着说:“姑姑”他吞下哽咽:“空难......”
“砰!”杯子滑落跌碎在地。
康津不可置信的仰头看他,才注意到男人眼角通红,眉目覆上滔天巨浪般的哀痛。
一瞬间眼中涌出泪意,她唇瓣颤抖:“怎么......”却是如何也说不下去。
几句话周围的人一头雾水,下一秒只见龚骏搀扶康津快步冲出公司。
望着两人并肩背影,于娇面目狰狞,愤恨咬牙。
龚骏开车载她疾驰驶向机场。
一路上康津失魂般双眼呆滞无神。
龚骏也不好受,暂时只能极力憋住悲痛,隐忍不发。
两人跑进机场大厅,康家和龚家的人都已聚在一起。
见两人一起过来,大家盯着许久不见的康津失神片刻。
耿涵站在康游身侧,望见康津她迎上前泣意难忍:“津津......龚妈妈她”说着泪如雨下,头埋在康津肩上泣不成声。
康津哑然失声,脑中一片空白,浑浑噩噩感到有些虚幻。
“康津”一道略显沧桑憔悴的声音落在耳边,康津望去。
中年男人两鬓斑白,有一双与康津如出一辙的大眼睛,却已苍老的眼角垂陷,眼窝深凹。
看着眼前的男人,康津竟很难再想起他从前的意气风发,俊朗疏落。
他一夜间白了头,康炎凝眉对她说:“瘦了。”
康津一时怅惘若失,颤抖着手轻拍耿涵,扶她直起身子。
旁边龚骏的父亲,龚行原挂断电话后说:“快登机吧,那边准备好了。”
话落大家动身前往VIP登机通道。
此次空难意外突发,没有及时的航班,康家和龚家只能动用私人飞机赶至空难事发地。
两家的老人都被安抚在家里等待消息,邹令珍一早也被接回康家。
空难发生于今日凌晨三时许,龚雯乘坐E国至德林的国际航班,准备在上午十点降落临兴机场,但令人痛心的是,飞机在飞到C国上空时,突遇恶劣天气,由于难以抵抗不幸坠落,机毁人亡,事故发生后,经媒体报道,整个机组无一生还。
五个小时后,私人飞机降至C国机场。
所有人脚步不停,匆忙前往领事馆认领龚雯的遗体。
整个过程由大人们进行,康津和耿涵站在远处默默等待。
偌大领事馆内嘈杂纷然,遇难者家属们聚集在一起面目沉痛,周围萦绕悲痛哭泣,哀莫无助。
康津揽住耿涵,心里似乎被一双无形的手抓紧,一颗心被揪扯的七零八落。
不一会,康游从人群中转身走近两人。
“不去看她最后一眼吗?”康游眼角也泛着红。
康津垂首置若罔闻。
“呵”康游冷笑,语气恶劣:“也是!你这种人哪里会有心。”
耿涵猛地推他一把,瞪大眼睛:“康游!你有病!”
边骂边气不过抬脚踹去,康游没躲,结结实实挨上一脚,他垂眸凌然盯紧地面。
康津一把拽回耿涵,抬眸望向康游:“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指责我?”
康游目光直直投过来:“我是你哥!”字字声声狠厉掷地有声。
像是听到什么大笑话似的,康津也冷笑一声,不屑一顾:“你算哪门子的哥?”
“我的哥哥会保护我照顾我,从不袖手旁观任人欺负我,也不会烧毁我的东西,更不会视我如草芥一般高傲自大!”
“你说那个姓关的?”康游轻蔑嗤笑:“他确实是不错,会骗你这种没长脑子的!”
康津咬牙气到呼吸急促,哑着嗓子喊:“滚!”
半天时间办好一切事宜,然后匆匆返回国内。
龚雯的葬礼办的声势浩大,康家和龚家本就声势显赫,地位深远,全城大半名门世家都来登门告慰,白天明也在内。
棺椁停放在灵堂前,龚家康家的小辈们都伏在地上,与康津和耿涵一起身穿素衣缟服戴孝,长跪灵前不起。
耿涵已经哭到嗓子嘶哑,还在小声啜泣,泪止不住。
望向高台上的遗像,龚雯艳美芳华的容颜定格于此,康津麻木地把纸钱丢进火盆。
她无端想起那一年。
康炎和龚雯夫妻俩风尘仆仆赶至奎南镇,在狭小低矮的院落前。
龚雯折腰蹲下,膝盖陷进满是土砾的地面,与她平视。
言笑晏晏,她温柔地问她:“你叫袁津吗?”
柔软的手轻轻摸她的小脑袋心疼道:“你知道吗?我是妈妈。”
啪嗒,泪珠滚落滴到火纸上,康津猛然闭上眼,大片泪水流出,顺着苍白脸颊流下悉数打湿火纸。
康津把半潮的纸钱扔进火盆,焰红火舌轰然吞噬掉,将那些浸着眼泪的火纸换化成灰烬,被风扬起,带给另一个世界的她。
出殡下葬的这天,晴朗数月的德林突然大雾弥散,遮拢上空,为本就沉痛的仪式披上一层迷惘黯然的轻纱,所有人的情绪被裹进潮湿空气中,挣脱不得。
旷寂墓园里,四周一片灰暗,人们身着黑色衣服,一一随行走到龚雯墓前。
等到真正把墓口关闭的那一刻,所有人失声痛哭。
康津和耿涵依偎站立,眼睁睁看着那个缝隙越来越小,直至合拢。
恍然间,康津才意识到她的母亲真的要长眠于地下了。
从此再也不会有人告诉她:“津津,我是妈妈!”
也不会有人鼓励她:“喜欢就要勇敢追啊!又不是丢脸的事!”
更不会有人看出她别扭的自尊心:“你是津津,独一无二的津津!无论姓袁还是康,都是我的宝贝女儿呀!”
尖利牙齿咬破舌尖,口中溢出一抹血腥味,康津眼角一滴泪也没有,她吞下血水,她想——
以后再也不想你了,总是食言,去年答应今年回来过年,为什么就等不到你了?
葬礼结束,康津没有回到康家,而是直接恢复工作去了公司。
突然消失了几天,又重新出现在公司,看着她面目沉静,神色却疲惫不堪,大家都有些好奇。
杨乐乐凑上去把她拉到位置上,没有询问她发生什么事,而是把一个新杯子放她桌上。
她笑道:“喏,新的!真是的好好一个杯子被你脆成那样,我扫了好半天呢!”
听见熟悉的令人放松的笑语,康津紧绷神经渐渐松懈,她勉强笑笑:“谢谢。”
“你快别笑了!比哭还难看”杨乐乐摸摸她的脸关心:“怎么这么憔悴啊?”
康津摇摇头:“家里出了点事。”
还未等两人好好说话,祝容华又布置下新的任务,然后在群里@康津,让她去办公室找他。
康津站起来,在众人的注视下,敲门走进祝容华办公室。
“祝总”康津敛眉走到他办公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