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房间的何殊有些疲惫的闭了闭眼,坐在绣墩上出神,像,真是太像了,像到她心里的情绪几欲控制不住宣泄出来,她努力告诉自己,这不是他,不是。。。
晚饭的时候,何殊神色恢复如常来到饭厅,何殊的舅母黄氏因刚刚生产,还在月中,因而此时只有潘时简和潘玉两人陪着何宴清坐着。
向何宴清和潘时简行礼问候后,何殊镇定的坐下,看向坐在对面的潘玉。
汤圆精潘玉此时正在快速的拆解着鲁班锁,拆了又装,似是完全听不到周遭的动静。
“还不快和你表姐打声招呼?”潘时简看着潘玉说道。
潘玉抬起头,看向何殊,语气机械地说了声表姐,复又低下头继续研究鲁班锁。
潘时简笑了笑,向二人解释道,“这孩子,被她母亲宠的没有一点规矩,玩着什么东西要是被打扰了一准儿发怒。也不知这脾气性子随了谁?”
“玉儿自小聪明,有些性子是常事。”何宴清笑着解围,“我们阿殊这样才是让人头疼,脾气软的没一点性子,到时候叫人欺负了骗了可怎么是好。”
“诶,阿殊这样的才招人疼,我家这小子,就只会惹人生气。”潘时简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这时奶妈抱了才出生没几日的潘琦出来见客,潘时简接过来抱着逗了逗他,何宴清在一旁说着打趣的话,正聊着,潘琦忽然嘴一瘪哭了起来。
这边大家都在哄着潘琦,另一边潘玉却忽然暴躁起来,只见他一把将鲁班锁摔向地上,用手猛推了一把他桌边的两个盘碗,碗落在地上发出脆响,潘玉忽然蹲了下去抱头呼喊起来。
对面的何宴清一时被这变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潘时简正哄孩子更是被这变故弄得很是烦躁,张口训斥潘玉“喊什么喊,我平日对你疏于管教倒教你学了这些个精致的淘气,多大了还不让人省心!”
何殊却有些愣愣的看着潘玉,似是被吓住了。
潘时简将孩子递给乳母,向着潘玉走过去,孩子哇哇哭着,而潘玉也在抱头大喊。
路过何殊时,何殊忽然伸手拦住潘时简,“舅舅,你和父亲先带琦儿出去,我来和表弟说。”
潘时简顿了顿看着何殊,又转头看了一眼潘玉,何宴清走过来说道“那好,我们先出去。”
何宴清他们出去后,何殊看了看潘玉,他还抱着头蹲着,但声音渐弱,何殊走过去,捡起地上的鲁班锁擦了擦上面的灰,紫檀木做的锁有些沉虽然有点灰了但好在并没有损坏。
何殊抱着锁蹲在一旁,等潘玉冷静下来,何殊递过锁去,说道“好了,你听,没有声音了,你不是说要教我玩鲁班锁吗?你现在教我好不好?”
潘玉慢慢放下手,抬起头却不看何殊而是拿过那鲁班锁,垂着眼长睫毛微微颤抖,瓮声瓮气的说“我,我不喜欢说话,你自己看着学。”说着就蹲在地上拆开锁,一块一块的把木块摆放整齐,然后似是刻意放慢速度,又些僵硬笨拙的拼着,和之前的熟练很不一样。
“刚刚是不是吵到你了?”何殊试探着问道。
潘玉吸了吸鼻子,鼻头有些红,抿了抿唇,嗯了一声。
“以前也会这样吗?还是因为弟弟的哭声?”
“以前也会,仆妇们,在我旁边。。说话的时候,弟弟,弟弟了哭也会,仆妇们总说,说母亲有了弟弟就,就更不会喜欢我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她们的声音一直在我耳边嗡嗡的响,没由来的。。让人烦躁。”他仍旧低着头不看何殊。
潘玉说话很晚,差不多四岁才磕磕绊绊的会说几个词,潘时简倒是觉得没什么,只当他是比较内向,黄氏却很是着急,对他一直很严厉,直到现在潘玉平日里常说的话倒是能很流利的表达,但是每当他情绪激动或是说一些他不常说不擅长的话题,还是会磕磕绊绊结结巴巴。
所以他和何殊说话说的有些磕绊,也拒绝口述教何殊鲁班锁的玩法,但是他没有拒绝回答何殊的问题,除了他本身很难拒绝别人外,他其实还能敏锐地察觉到何殊的善意。
听着潘玉的话,何殊手颤了颤,语气认真的说“母亲不会不喜欢你的,你和弟弟都是你母亲的孩子,你们是不一样的,你有你的优点,不要听仆妇们胡说,她们说的是谎话,是骗你的。”
“什么是谎话?她们为什么要骗我?”潘玉此时抬起头,语气懵懂无知,且依然没有接触何殊的视线,因为在他看来,人的眼睛与人的其他地方没有什么不同,并没有直视的必要。
“谎话就是别有用心的话,你不能理解不要紧,但你要记住,你的父母永远是你的父母,她们绝不会因为别人不喜欢你不要你,只有你自己可以让他们不喜欢你不要你。所以不要做这些让他们不理解讨厌的事,不喜欢什么就和我们说,我会帮你的,好不好?”何殊看着潘玉,慢慢引导着说。
潘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答道“我喜欢你,你是好人。”
何殊眨了眨眼,是因为喜欢所以是好人,还是因为是好人所以喜欢?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对他,她就是一个好人。
“好了,现在我们去看看父亲和母亲,不要让他们生气讨厌你,好不好?”何殊向潘玉伸出手。
潘玉犹豫了一下,拉住何殊的手,答了声好,大眼睛里满是天真与信任。
来到饭厅外,何宴清和潘时简正在园子中央的花厅里坐着,潘时简的神色焦急又烦躁。
何殊拉着潘玉的手径直上前,说道“玉儿已经知道错了,而且我已经跟他说好了,他以后再有问题一定不会这样了。”说着又看向潘时简说道“舅舅你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潘时简看到潘玉这么快就冷静下来本就有些惊讶,看到潘玉毫不拒绝的拉着何殊的手,更是诧异,潘玉三岁就开始不要人抱了,也不喜欢和人亲近,如今才六岁,已经是一副大人模样,所以听见何殊的话,潘时简点了点头就跟了何殊过去。
到了园子的另一边,等两人站定,何殊斟酌着开口道“表弟这个样子,并不是因为脾气性格古怪,而是因为他病了。”
“病了?怎么会是病了?”对于这个理由让潘时简有些难以置信。
不要说何殊现在作为一个九岁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本就难以取信于人,就说潘玉的病,是一种一种后世所谓的心理疾病,作为孤独症谱系的一种,潘玉所患的阿斯伯格综合症在后世都难以诊断难以让人发现,甚至患者本身都不知道自己其实与别人不一样。
如果不是潘玉的表现与自己弟弟几乎一摸一样,何殊也不会发现。
这样想着,何殊硬着头皮开口道“我,我病中确实遇到了一个老人,那老人赐了我好些做菜的方子,前些日子的某天夜里,我又见到了这个老人,是他告诉我这个病症的,那老人说患这个病的人看着与常人无异,但是他们心智方面却与我们常人不同,我方才与表弟细细交谈之下发现他的病与那老人说的并无二致,这才敢来与您说这事。”
潘时简张了张口,却又说不出什么质疑的话来,想着儿子平日里有些异常的表现,又想起刚刚儿子走过来时的乖巧,他颤声问道“那是什么病症?那老人可赐你医治之法?”
果然这个时代讲些鬼神之事是不会有人质疑的,何殊放下心来,说道“老人说这病是娘胎里带来的,并无根治之法,但若细心养着,好好教导,兴许便可与常人无异。”虽然这件事最终还是要看潘玉自己,但何殊觉得还是要潘时简他们知道,这样潘玉才能有更好的环境。
何殊细细的个潘时简讲了这个病的症状和注意事项,随后两人走了回去,走到花厅时,何宴清正坐着喝茶,潘玉仍在一旁低着头玩着鲁班锁,潘时简看着扯出了个难看的微笑,摸了摸潘玉的头,却被潘玉不适的躲过,潘时简只得汕汕的收回了手,淡笑着向何宴清开口,“今日真是对不住了,原是我平日忙着生意,忽略了这孩子,好在还有阿殊在,才让我没有酿成大错,克之真是教了一个好姑娘啊。”
“不妨事,都还是小孩子,哪里值得这样褒贬,”说着何宴清看了看天,道“今日也不早了,我明日一早就要启程,也该回去了。”说着何宴清起身说道
“那也好,那你先回去歇息,等你回来我们再聚。”潘时简现在也没心情多说,爽快地应下,起身准备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