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见黄氏不喜,只得讪讪的笑了笑,转而又道:“你这一胎又是儿子吧,瞧我刚刚只顾着哭,都没来的及恭喜你,这名字可取了?”
“取了,单名一个琦字,琦哥。刚刚让奶娘抱下去了,你哭的伤心想必是没看见吧?”黄氏答得微微有些不耐。
杜氏顿了顿,又说“你命就是好,平日既不用侍奉公婆,丈夫也体贴,如今又有两个儿子傍身。唉,不像我,只有我的衣衣,我们衣衣既孝顺又体贴,长得有乖巧,只可惜有这样一个混账爹爹,我苦命的衣衣啊。。”说罢又哭了起来,边哭边在帕子后面看黄氏的反应。
黄氏有些不耐烦了,每次杜氏来都是东拉西扯的哭一通,然后扯半天都不知道她到底来做什么。
上次来说了半天黄氏还没搞懂她是来干嘛的她就气咻咻的走了,还是夜里与潘时简提起,二人说了一番,黄氏才搞懂她大概是来借钱的,但又拉不下面子不肯直说。
婚后黄氏与潘时简就住在江宁,家里没有长辈,就她和潘时简,二人都是急性子凡事都是直来直往,有事说事从不喜欢拐弯磨角,所以这一年来黄氏每次看着杜氏期期艾艾欲语还休的样子她就头疼,还有些莫名的烦躁,也不知道自己当年是怎么与她好的。
这边杜氏看出了黄氏的不耐,每次她对黄氏有事相求黄氏都是这个样子,不可怜她帮助她就算了,对她也没半点姐妹情分,但这次她没办法了,为了她的衣衣,她必须拉下脸来求黄氏这个商妇。
只见她扯了扯嘴角,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说道:“玉哥今年也有七岁了吧?可订了亲事?”
谈到儿子的亲事一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黄氏忽然猛地放下茶盏,对着杜氏向来不怎么清醒的头脑忽然一瞬间清明,感情她一会儿嫁妆一会儿命苦东拉西扯的是看上了她儿子?开什么玩笑她脑子坏了才会给她儿子说这样的一门亲!只得扯了个笑说道:“玉哥还小,不急,等过些日子他爹还打算让他到书院去念几年书,还是先考个功名才是正经。”
那杜氏听了更满意了,本以为那潘玉子承父业只能做个商人,没成想黄氏居然有心让他去考功名,且不管最后能不能考上,就是考不上以潘家的财力捐个官也不是不行的,到时候说出去也好听。
这么一想杜氏笑的更是开怀:“是不急的,只是我想着先定下了,也好好好准备起来,让玉哥也能安心念书。你看我们。。。”
“这可不行,咱们玉哥自小就是个有想法的,就连那衣服穿什么我都插不上嘴,不要说这么早给他定亲,以后少不得要被他埋冤。”看着杜氏马上就要拐到她女儿身上去,黄氏连忙打断。
被打断的黄氏不悦的说道:“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有不依还埋冤父母的理,你也太过惯着他了。”
黄氏笑了笑,“左右我只有那么两个儿,琦哥又还小,玉哥自小受尽宠爱,养成这性子也是无法,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去吧,我还落得清闲。”
塑料姐妹花二人组就在房里你来我往,杜氏不肯放弃,黄氏不肯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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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顾颦衣已经和何殊一起当起了秋千。
潘玉对表姐的抛弃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表现,只是现在他对鲁班锁已经提不起丝毫兴趣,于是开始百无聊赖的数院子里的花,数完一遍又从头接着继续数,似乎这样才能有安全感。
那边的顾颦衣表情有些高冷的与何殊闲话,却是时不时把话题转移到潘玉身上,旁敲侧击问这问那的。
何殊只当她是好奇这个性格古怪的弟弟,就有一搭没一搭的与她说着。
直到顾颦衣说见玉哥一人孤独,要过去和潘玉一道玩的时候,何殊才隐约察觉不对,思考了一下面色冷淡的潘玉对外的吸引力,但她也没多想,主要是这两小孩都太小了,对面这个长得又娇娇弱弱,说话细声细气的,偶然聊的熏香插花下棋还让人觉着有不食人间烟火之感,看着就像另一个林妹妹,实在是让人联想不出有什么其他心思。
正说着,忽然看见潘时简领了小厮跟在后面走了进来。
潘时简看见何殊忙高兴地招呼何殊道:“阿殊快过来,看看舅舅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自从何殊住进来潘时简每次回来都会带些好吃好玩回来给何殊,这泥山的乳柑,姚坊门的姚枣,孝陵卫的西瓜,萧山的水蜜桃,东街口的果食将军,就连铺子里新到的光明纱,云锦,花缎也第一个拿回来给何殊挑选裁衣裳,也不怪丫鬟仆妇老在背后嘀咕这老爷待表姑娘比自家嫡亲的儿子还要亲。
何殊看见潘时简高兴的喊:“舅舅,你回来了,这次又带了什么回来?”说着就拉着顾颦衣迎了上去,走了几步又回身看向潘玉,道:“玉哥?舅舅回来了!”
潘玉后知后觉的抬起头,看向走近的潘时简,喊了声“父亲。”
何殊转身间潘时简就在身后,笑的满脸是牙:“舅舅你带了什么回来?快给我看看!”何宴清示意身后的小厮,小厮抬起了手,露出两只扑朔着腿的肥兔子。
“好可爱的兔子。”顾颦衣双眼放亮。
何殊也亮着双眼,听了顾颦衣的话,把那句看起来真好吃咽了下去,开始反省自己不够可爱善良的原因。
潘时简却道:“这是肉兔,已经养好了可以吃了。”看着眼前陌生的女孩,问何殊“这是谁家的孩子?”
“这是杜大娘子家的妹妹,唤做颦衣。”这不是舅舅你娘子的客人吗,竟让我一个寄居的客人回答?潘玉的脸盲怕是您遗传给他的吧。何殊一边答一边在心里吐槽。
其实何殊误会潘时简了,作为一个走南闯北在哪都吃得开的人他是不可能脸盲的,主要是这一年来他几乎没见过这杜娘子和她的女儿,所以忽然看见家里多了个小女孩有些奇怪,故才有此一问。
“哦,这样啊。”潘时简应了声然后看着顾颦衣点头笑了笑。
倒是顾颦衣听了潘时简那句可以吃了愣了愣,作为一个喝粥还要寻思着加点花瓣的小仙女她根本无法接受吃兔子这种行为,立刻控诉道:“这兔子那么可爱,怎么能吃兔子?就这样伤它性命,实在是太残忍了。”
一旁的潘玉凉凉的看过来,却道:“蟑螂那么恶心,你怎么不吃蟑螂?”
顾颦衣听了立刻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何殊在一旁听了有些汗颜,这么直男的对话,不好好教一教潘玉以后怕是要找不着媳妇了。
潘时简听了则是笑了笑,敲了敲潘玉的头,看向两个女孩子说:“这是专门养来吃的兔子,就和鱼羊鸡鸭没什么区别,你们要是想养,我下次再买些小的回来,这两只是用来吃的。”看着何殊并没有露出不愿,又问道:“这兔子阿殊想怎么吃?”
听了这话,何殊已经顾不得新交的小姐妹的感受,开始两眼放光的在脑海里想了一遍麻辣兔头,冷吃兔,红烧兔肉,干煸兔肉,宫爆兔肉等一系列兔肉的花式做法,奈何没有辣椒,何殊不得不忍痛放弃,最后何殊想起林洪《山家清供》里的拨霞供,就是不知道这个朝代有没有这种吃法,对着潘时简两眼放光的说:“我们吃涮兔肉吧!”
潘时简听了笑了笑,问道:“你说的可是崇安名菜,拨霞供?”
“是啊是啊,舅舅你知道啊?”何殊开心的问道,看来这个架空历史还没有架得那么空。
“上次到崇安收货有幸尝过,阿殊也吃过吗?”
“没有,我听爹爹说的。爹爹说的美味,我就记住了。”何殊已经习惯了一言不合就让何宴清背锅,反正大家都是穿越者,何宴清应该不会揭穿她吧?
“也是,你爹爹在京城里待过什么吃不到。”潘时简点点头,又转头让小厮把兔子拿到厨下去收拾,顺带备好材料。
二人正说着,却见顾颦衣扯着袖子在一旁小声的哭着,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何殊愣了愣,忙上前去安慰“不要伤心啦,你这么想,我们吃的鸡鸭鱼肉哪样不是生命,就连那稻子小麦也是植物也有性命呢,可是我们不吃,就会饿死,这不也就危害了我们的性命,而且你也不能因为兔子可爱就区别对待啊。”
结果顾颦衣听了更生气了,哭着进去找她母亲。
杜氏正好被黄氏油盐不进的态度气的不行,转头就见她的女儿哭着跑了进来,因是裹了脚跑的踉踉跄跄,一时间更是生气,对着黄氏说道:“你,你们潘家欺人太甚。”
说完起身拉着顾颦衣就走。
黄氏喝着茶,既没有出言挽留也没有起身相送。
杜氏更加生气了,商贾人家,果然上不得台面不识礼数。
门外的潘时简看见怒气冲冲的杜氏正准备打招呼,见对方理也不理他,就笑着放下,看着何殊道:“走,我们去看看你舅母,别被人欺负了。”
何殊点了点头,拉着潘玉跟在潘时简身后,看来舅舅是一点也看不上这个杜氏啊。